周靳聲的語速聽起來很慢,帶著慵懶的尾音。
「李助理說的話你都聽見了?」
「沒聾,聽見了。」
「他說你喝酒抽煙了?」
「嗯。」周靳聲從喉嚨裡應了一聲。
「想不開了?」
周靳聲朗聲笑了下,兇膛微震。
「周靳聲,你是不是非得找存在感?」
她躲在房間接的電話,聲音壓得很低,怕被母親聽見,需要時時刻刻防備,隻剩不多的理智在拉警報,時時刻刻都在提醒遠離這個人,不要再過問他的事。
然而結果可想而知。
感情要是能夠自如控制,她也不會如此糾結、折磨。
周靳聲舔了舔乾燥的嘴唇,聽出程安寧好像生氣了,他緩和了聲音,帶了點哄她的意思,「別生氣。」
「我沒生氣。」
周靳聲似乎很受用,被她罵,他也樂意聽,罵說明還是在意,隻要不像之前那樣冷淡、忽略他。
「晚上沒喝太多,一兩杯。」
「……」
「李青胡說的。」
「周靳聲,身體是你自己的,你活膩了,那是你自己的事,跟我沒關係,我不是你的誰,沒有義務和必要為你的身體負責,下次我不會再接電話了。」
周靳聲眉頭一擰,意識到事態嚴重了,還要說話,手機已經傳來了忙音,他將手機遞向李青,「解鎖,再打回去。」
李青觀察他的表情,也意識到情況不對,趕緊解鎖再打回去,但這下沒人接了,打第三次傳來機械的女音提醒。
這下被拉黑了。
程安寧真生氣了。
原本程安寧就拉黑了周靳聲,一直沒拉出來,眼下李青的號碼也被拉黑……
李青說:「老闆,程小姐拉黑我的號碼了……」
翻開微信檢查,「微信也被拉黑了……」
周靳聲太陽穴青筋暴起,悶笑了聲,有幾分無奈,她還是老樣子,一言不合拉黑,他也不是第一次被拉黑了,隻不過以前那麼多次都沒有這麼次時間久。
周靳聲說:「明天去趟樺市。」
「那您的身體?」
「死不了,沒那麼弱。」
他有鍛煉健身的習慣,底子好,吃得消。
李青還是有點擔憂,「明天晚上要見客戶,您再怎麼奔波,我怕您吃不消,要不還是去醫院看看吧,我想程小姐是刀子嘴豆腐心……」
正是因為他確認了程安寧心裡有自己,要趁熱打鐵,倘若等到他解決所有的事情再去找她,怕是來不及。
周靳聲的行程排得緊,去找程安寧的時間都是擠出來的,如果不是肩膀受傷不能長時間開車,他也不用李青當跟屁蟲,他更習慣自己開車。
「不去醫院,大驚小怪,我自己的身體,心裡有數。」
李青不再好說什麼,老闆這脾氣一向說一不二,但凡他決定的,誰說了都不算。
另一邊,程安寧被周靳聲的電話搞得睡不著,又在失眠,爬起來蹲在窗戶邊吹風,打電話給卓岸傾訴傾訴。
她是這樣問卓岸的:「你是男人,更能理解男人的心理,你覺得周靳聲這種男人會有真情實感麼?」
「他又去糾纏你了?」
程安寧沒有否認。
「寧寧,你別心軟,退一萬步說,就算周靳聲察覺到他心裡有你,可他幾歲了,三十好幾的男人,沒幾個會談感情的,就算談,放棄你的時候毫不猶豫,現在離婚再選擇你也是權衡!」
「周家,姜家,是擺在他面前的大山,對了,我聽說姜倩流產了,孩子沒生下來,就算沒有他們沒有孩子,可姜家會那麼容易應付?」
卓岸苦口婆心勸她,「別再進他的火坑,你好不容易出來,你想要是想談戀愛,有大把的選擇,你又不差,我們寧寧bb漂亮大方,又獨立,大學時候我班裡多少個男同學問我要你的微信,我一個都不給,那幫兔崽子配不上你!」
誰知道躲掉了這幫兔崽子,沒躲掉周靳聲。
高端的獵手蟄伏到最後才出現。
卓岸當時真沒想到周靳聲和程安寧會有關係,張賀年和秦棠認識那會,他們還不是什麼『親戚』,他們倆彼此互相有感情很正常,誰年紀小的時候沒喜歡過鄰家哥哥,什麼學長的。
「說起這個我就來氣,你和棠棠真不把我當人,一個兩個沒一個省心的。」
程安寧被他怨氣滿滿的話逗笑,「誰讓你是男的,我和棠棠有的事肯定不能告訴你。」
「話又說回來了,阿姨什麼態度?找你攤牌了沒?」
「沒有,我們倆閉口不提周家,更別說周靳聲。我覺得她什麼都知道,隻是為了給我體面,沒有說過一個字。」
「阿姨心裡也難受吧,之前那麼信任周靳聲……」
程安寧兇口又堵的慌,是啊,之前母親那麼信任周靳聲,卻被周靳聲利用了她的信任,被擺了一道。
越想越堵的難受。
那根刺又在拼了命紮她的兇口,紮出了一個皿窟窿。
卓岸聽她不說話,趕忙哄著,「我不是拐彎說你,你也不想的,你別太有壓力,還有個事,我差點忘了。」
「你說。」
「昨天我去看庭庭,順便跟賀哥坐了會聊天,跟你說句實話,我怎麼感覺賀哥好像有什麼事瞞著我,又問不出個所以然來。」
卓岸就想打聽點徐東揚的事來,結果張賀年諱莫如深,不怎麼提。
程安寧:「是不是跟徐東揚那事有關?」
「嗯,你不是提了一嘴麼,我好奇心重,去打聽一下,賀哥越不說我越好奇。」
最近張賀年也沒有聯繫她,他沒來找,程安寧也不好意思什麼都找張賀年,除非實在有著急的事。
程安寧一怔,「你別打聽了,張賀年平時那麼忙。」
卓岸:「那行吧,我不添亂了,我跟你說庭庭長得越來越俊了,你也抓緊,找個合適的人結婚,生個女兒,給庭庭當老婆,庭庭有他爹當模闆,肯定也是個情種。」
愛是人中龍鳳才給得起的東西,真正的情種隻會生於大富之家,有財利有內涵有修養的人才給得起,願意給,不算計和權衡利弊。
程安寧想起了高中時候看的一本書,當時看的時候做了摘抄,年紀小,無法體會到是什麼意思,如今深刻體會到了。
……
程安寧是中午接到一通陌生號碼,她接了,聽到周靳聲的聲音,並不意外,過了一晚上,她的態度還是很冷淡,「你好。」
周靳聲似乎心情不錯,說:「還生我氣?」
「我沒生氣。」
和卓岸聊完,她理智了不少。
縱然她能理解他有難處,但誰沒有,哪個成年人沒有身不由己,沒有難處?
她好聲好氣說:「周靳聲,你隔三差五來找我,萬一被我媽看見,我的真不好解釋。」
她現在最擔心的是母親知道後會不會天崩地裂。
這種的滋味不好受,提心弔膽,躲躲藏藏,難以啟齒,還不光彩。
程安寧聽他不說話,她接著說:「我得承認,我是很擔心,捨不得,但不代表我還想跟你有什麼以後,你也不可能放棄你現在擁有的,我也一樣。」
「我隻想要平淡的生活,沒有算計、沒有利益,爾虞我詐,周靳聲,這都是你給不了的,你也不屑給。」
她頓了頓,「你這樣對姜小姐也不公平,我看得出來,姜小姐心裡有你,你好好和她過日子,這才是明智之舉,這也是你當初放棄我的原因,不是麼?」
周靳聲沉了幾個音調,「前幾天見面不是還好好的?誰找你說了什麼?」
「沒有好好的,周靳聲,我們就沒有好過,擺在我們之間的現實問題一直存在,以前可以忽略不計,享受身體帶來的歡愉,地下情的刺激,但那是以前,我不打算再那樣。」
「我說過,不會像以前那樣。」
程安寧則問他:「如果當初再讓你選擇一次,你是不是還是會和別人結婚?」
「見面談。」
「不,我不想見你。」她害怕見到他,會心軟,會情難自禁。
說完便猛地掛斷,再也聽不下去一個字。
兇腔裡的這顆心臟拼了命鑿擊兇腔內壁,快要跳出來了,她用力捂著兇口,平復了好久才控制住情緒。
回到辦公室,Vivian看程安寧失魂落魄的,關心問道:「昨晚沒休息好?又加班了?」
程安寧搖頭,「沒加班,確實沒睡好。」