張賀年長話短說,「他們不是親兄弟,是堂兄弟。周靳聲的親生父母很早就不在了,據說是畏罪自殺,他的父親是周宸父親的親弟弟,我得到的消息據說他父母畏罪自殺是被現在的周家逼的。」
「周靳聲的處境和你是差不多的,其實他比你的處境沒比你好太多。」
張賀年是旁觀的第三者,看得比深陷局裡的人清楚,周靳聲和周宸真正的關係,這麼多年沒有人提過,隻有一種可能,周家有意隱瞞周靳聲的身份。
張賀年為了這事之前特地回了趟張家,趁老爺子清醒狀態好的時候問過周家的事,老爺子當時不在桉城,在部隊,了解的事並不多,不過還是讓老爺子想起來一樁陳年舊事,提到過周老爺子以前有個弟弟,後來好像犯了事,畏罪自殺。
經老爺子這麼一說,張賀年又找張父了解,張父也是一樣的情況,當時不在桉城,被分到其他城市工作,張父被調回桉城工作是後面的事,他特地找關係了解周家的情況,得到的情況大概是周家當時起家不幹凈,兩邊都沾,幹了不少違法的事,惹得民sheng哀怨,樹大招風,正直新的大佬上任三把火,開始清算,周家大義滅親,才有這麼一出。
張父的推測是周家推出來的是替罪羔羊,總得給一個說法,平息事端,而那替罪羔羊正是周靳聲的父母,他們把所有罪責都承攬下來,人死債消,保全了周家。
張賀年還想問下去,張父說現在追究這些沒有用,當時跟這個案子相關的人員死的死,傻的傻,移民的移民,都過了三十年,時過境遷,很多事已經被帶進棺材,真相和秘密被永埋地下。
張父說當年辦案的檔案是紙質的,整個檔案室被一把火燒了,燒了個乾乾淨淨,什麼都沒留下。
張父再想托關係去查再無進展。
張賀年把自己了解的情況一五一十告訴程安寧,「周靳聲應該了解他自己的身世,他到周家的時候應該是記事的年紀,如果小時候沒有受到刺激打擊失憶的話,他應該知道他的身世。」
「好了,我知道的差不多就這些,再多的得問他本人。」
聽張賀年說完,程安寧沉默彷彿有半個世紀那麼久,她想過周靳聲有過各種難言之隱、身不由己,可萬萬沒有想到會是張賀年說的這些。
以前想不明白的事在這一刻豁然明朗,心裡的多年疑慮得到答案——
她一直好奇為什麼周靳聲和周老太太、周老爺子關係淡薄,沒有周宸跟老太太和老爺子關係親近,為什麼周家的東西沒有他的份,他要去做律師,得聽家裡安排和姜家聯姻。
去年他和周家鬧掰,周家和他水火不容,到了你死我活的地步。
她花了很久的時間才消化掉張賀年所說的內容,這些內容帶給她巨大的衝擊,直擊靈魂深處。
張賀年問她:「你和周靳聲認識這麼多年,你什麼都不知道?」
程安寧沉默,她確實什麼都不知道。
「不怪你不知道。」張賀年說:「其實之前我一直考慮要不要告訴你,初四那天晚上你們走後,棠棠和我促膝長談,她說兩個人在一起不希望對方有什麼事瞞著自己,戀愛也是一樣,作為被隱瞞的那方,被一隻瞞著,其實很難過的,不知道對方的難處,不知道自己能幫上什麼忙。」
「她說你和周靳聲的事,不能不明不白,死也要死個清楚,她說你有權利知道,知道後要怎麼做,是你自己考慮的。」
程安寧緩了好一會才開口問他:「張賀年,你知不知道周靳聲在哪裡?」
……
四十分鐘,程安寧到了周靳聲的住處的小區門口,門衛不讓進,她隻能把李青從黑名單裡拽出來,打電話給他,客客氣氣的語氣說:「李助理,我有東西落在周靳聲家裡,回來拿。」
「什麼東西?」李青沒反應過來,程安寧不是已經把他拉黑了?怎麼又打來電話?
「耳環,和周靳聲吵架的時候落下了,是我朋友送的生日禮物,對我來說很重要。」
「我沒聽打掃的阿姨說過撿到什麼耳環,安寧小姐您是不是記錯了?」
「沒有,我很肯定就是掉下了,我沒找周靳聲就是不想見他,不然我打電話找你幹什麼,你來開下門,我要進去找。」
「安寧小姐……」
「我在小區門口等,李助理要是抽不開身,沒關係,我可以等。」
李青掛斷電話,踱著步子走來走去,內心進行了一番爭鬥,看了一眼緊閉的卧室房間大門,還是拿上鑰匙出門了。
幾分鐘後,李青看到蹲在圍欄旁邊的人,燈光照在她身上,有那麼點可憐兮兮的味道,李青嘆了口氣,走上前詢問:「安寧小姐……」
程安寧回過神,拍了拍屁股站起來,「原來你在。」
「是,我在這邊,您是丟了什麼樣的耳環?告訴我長什麼樣,我回去找。」
「李青,我要見周靳聲。」程安寧不裝了,直勾勾盯著他,「是死是活我都要見他。」
李青說:「安寧小姐,別難為我了,我沒辦法讓您進去見老闆。」
「所以他也在家?」
「不是……」
「我不難為你,你帶我進去,假裝家裡進『賊』。」
李青表情嚴肅又鄭重,「安寧小姐,那您幫忙勸勸老闆。」
程安寧以為要跟李青糾纏一陣,她都做好撒潑耍賴的準備,沒想到幾句話李青就帶她進去了。
李青在門口對她做了個『噓』的手勢,「老闆在房間,您進去的時候小聲一點。」
程安寧問他:「他怎麼了?」
「晚上的局喝了點酒,脾氣有點暴,回來洗了澡剛睡下。」李青之前就想聯繫程安寧,又諸多顧慮,現在是程安寧自己送上門的,他不管了,不是他去找的程安寧。
「喝酒?他不是受傷了,還喝酒?」
「氣氛到了,不得不碰。」
程安寧心尖尖心疼得厲害,躡手躡腳走到緊閉的卧室門口,她握著門把手小心翼翼擰開,卧室裡漆黑一片,窗簾是拉上的,隔絕外界的一切光,她把鞋子脫了,光腳進屋,隨後輕輕帶上房門。
床上的人睡得不踏實,聽到極其細微的動靜,動了下腿,沙啞困頓的聲音響帶著暴躁說著:「別吵。」
程安寧立刻頓住,是她熟悉的聲音,她鼻子泛著陣陣酸意,想起張賀年說的那些事,心疼得快窒息。
「誰讓你進來了,出去。」
周靳聲被吵醒了,他不止對氣味敏感,聲音也格外敏感,在開門的時候他就醒了,掀開被子坐起來,被子發出窸窸窣窣的動靜對他來說也格外痛苦,再柔軟的被子都有聲音,別說空調了。
好不容易適應這些噪音,『李青』又不聲不響開門進來。
程安寧不再裝了,緩緩開口,「是我自己來的。」
周靳聲:「……」
兩個人在漆黑的房間裡對峙片刻,程安寧的視線適應黑暗,隱約能看到床的位置,還有周靳聲半躺在床上的輪廓。
「幹嘛,聽不出我聲音啊?」
周靳聲沉沉開口,「走。」