晨光熹微。

　　高靈抱著心愛的玩偶，看著灰溜溜走來的高長文，大眼睛裡滿是好奇：「二哥，怎麼啦？看你像霜打的茄子，挨罵啦？」

　　綠蘿、陳勝、吳廣等人的目光也齊刷刷聚焦過來。

　　高長文耷拉著腦袋，活像隻鬥敗的公雞，哭喪著臉：「別提了！我就照著古之聖賢的話念叨了一句「一日之計在於晨」，催兄長起來寫話本……」

　　「好傢夥，這給我罵的，一句句國粹……簡直不堪入耳！」

　　「兄長這人，別的都好，就是起床氣太大了。」

　　高長文誇張地搓著臉，彷彿真被唾沫星子淹過。

　　「啊？」高靈小臉一垮，擔憂道：「那……那兄長今天還會寫虹貓少俠和南宮問雅嗎？」

　　陳勝、吳廣聞言，心頭也是一緊，眼巴巴看著高長文。

　　高長文擺擺手，心有餘悸：「寫是寫……不過兄長特地說了，今日的劇情很炸裂——虹貓少俠愛上了黑小虎！南宮問雅黑化成魔了！」

　　轟！

　　「什麼?」

　　高靈如遭重擊。

　　「那藍兔姐姐怎麼辦?虹貓少俠……怎麼能和黑小虎在一起呢？」

　　陳勝、吳廣等人也齊齊傻眼了。

　　他們萬萬沒想到，今日要寫的劇情竟如此炸裂。

　　恰在這時。

　　高陽的房門開了。

　　高陽滿臉怨念走了出來，身後跟著一襲長裙，眉眼含笑的楚青鸞。

　　「兄……兄長，您今日這劇情…是不是氣話啊？都怪愚弟打擾了你的清夢，可此刻大作，萬不可意氣用事啊！」

　　高長文一臉諂媚之色，趕忙來到高陽的身旁。

　　高陽掃了一眼，那眼裡的冰冷與怨念幾乎溢了出來。

　　那是打擾了他的清夢嗎?分明是打擾了他的好事！

　　那一嗓子，侮辱性不大，傷害性極強！

　　要不是看在親弟弟的份上，高陽絕對一腳飛踹，以九九八十一腳將其踹出去！

　　「你小子明天再敢一大早擾人清夢，招呼我起來寫話本！虹貓少俠必定愛上黑小虎，我高陽說的，誰都保不住。」

　　高陽咬牙，惡狠狠的道。

　　高長文被嚇的一哆嗦，趕忙連連點頭：「曉得了曉得了。」

　　「以後必定讓兄長睡到日上三竿，自然醒。」

　　他心裡一陣哀嚎。

　　兄長的起床氣，這也太恐怖了。

　　「兄長。」高靈怯生生上前，大眼睛裡滿是期待，搖晃著高陽的手臂。「你答應靈兒今日寫問雅的……」

　　面對高靈，高陽露出一抹笑容，揉了揉高靈的小腦袋。

　　「放心，待為兄洗漱過後，吃口飯就寫。」

　　「好！」

　　高靈重重點頭，小臉露出笑容。

　　很快。

　　高陽便開始了洗漱，同時簡單吃了口早飯。

　　早上的胃口不算太好，隻吃了兩碗粥，五個大包子，三個大雞腿，外加兩個雞蛋。

　　高陽本來還想在吃點的，但目光一掃，對上的便是高長文、高靈，陳勝等人眼巴巴的眼神。

　　那意思呼之欲出——還吃，還不寫嗎?

　　此刻，他是既好氣又好笑。

　　這虹貓少俠與神兵小將的魅力，他還是大大低估了。

　　「行了，不吃了。」

　　他拍拍手起身，「開工！今日寫不死就往死裡寫！」

　　此話一出。

　　眾人動作飛快。

　　陳勝、吳廣旋風般收拾桌面，綠蘿腳下生風的取來上好的宣紙，素手輕巧研墨。

　　至於高長文滿臉殷勤，化身人形抹布，用自己袖子將石凳擦的鋥亮。

　　「兄長您坐這！此乃風水寶座，聚天地之靈氣，吸日月之精華，保您文思如……呃，如黃河決堤，一瀉千裡！」

　　噗呲。

　　楚青鸞沒忍住，笑出聲來。

　　高陽也是一臉無奈。

　　「長文啊，你特娘的還真是個人才！」

　　「沒詞硬說?」

　　高長文一張臉漲的通紅，尷尬不已，「兄長，誰沒詞了?我讀春秋的，我豈能沒詞?」

　　恰在這時。

　　高峰負手而來，面色沉穩。

　　高長文一見高峰到來，瞬間滿臉詫異之色。

　　他趕忙上前，滿臉殷勤的道，「爹，你也來關心兄長的創作大業?來來來，您坐這，這最好的位置，非爹您莫屬啊！」

　　「滾！」

　　高峰掃了高長文一眼，眼皮都沒擡。

　　「好嘞。」

　　高長文很識趣的讓到了一邊。

　　高陽目光看去，發現高峰表情的不對勁。

　　他放下手中毛筆，開口問道，「父親大人，可是宮中有旨意?」

　　高峰緩緩搖頭，目光沉甸甸的落在高陽臉上：「陛下尚無旨意。」

　　「陽兒，你可知自你辭官，原本爆滿的皇家一號會所變的門可羅雀，幾近無人?」

　　高峰話音落下，小院內落針可聞。

　　尤其是高長文，更是倒抽一口涼氣，滿臉的震驚之色。

　　皇家一號會所的生意，堪稱下金蛋的母雞。

　　當初傳出高陽欲投一千萬兩，廣修學堂的消息，皇家一號會所可是一直爆滿。

　　但現在，門可羅雀了?

　　高陽執筆的手微微一頓，隨即臉上露出一抹意料之中的、帶著濃濃自嘲的平靜。

　　他甚至沒有一絲驚訝，隻是扯了扯嘴角，「預料之中。」

　　「生意之道，根子在『人』，與『人』捆綁太深，便是一把雙刃劍。人得勢，生意烈火烹油，人失勢，便如沙上築塔，風一吹就倒。」

　　「輿論反噬，再正常不過！」

　　高峰並未就此打住，反而繼續追問，「那你可知，長安百姓，天下士子……如今是怎麼議論你的?」

　　高陽臉上的表情終於有了一絲變化。厭煩、麻木，還有一絲被強行勾起的戾氣，在他眼中翻湧。

　　如何議論?

　　這還用想嗎?

　　皇家一號會所的門可羅雀，不就是最直白的答案嗎?

　　他辭官那日，朱雀大街上的竊竊私語、甚至毫不掩飾的謾罵，猶在耳邊！

　　多少不解?

　　多少謾罵?

　　他擡起頭，露出一抹不在乎的笑容，「輿論反噬，不過如此。」

　　「人心一向如此，沒什麼奇怪的，要罵就讓他們罵吧，反正孩兒身上也不會掉兩塊肉。」

　　話雖如此，楚青鸞卻敏銳的感覺到他掌心瞬間的冰涼與寒冷。

　　她用力回握，傳遞著無聲的支撐。

　　高陽深知人心易變，也並不覺得這是一件多麼奇怪的事。

　　再加上他在朝中樹敵眾多，必定有人會渾水摸魚。

　　這就更不奇怪了。

　　隻是。

　　高陽的心底，卻還是不可遏制的升起一絲戾氣。

　　那是心寒。

　　那是為自己不值！