另一邊,張賀年和陳湛碰上面,找了個地方坐下來聊天。
陳湛遞來一根雪茄,那姿態,不像他一貫做派。
張賀年沒接過,說:「抽不來這玩意。」
陳湛扯著嘴角笑,他長得偏陰柔,雖然也是短髮,但和張賀年截然不同的氣質,「你是怕我下毒吧?」
包廂門口還站著兩個保鏢打扮的人。
張賀年進來那會就看見了,他猜得到陳湛今天來找他什麼事,大概還是為了報復,以他對陳湛的了解,陳湛這人睚眥必報,更別說被他送進去蹲了幾年大牢。
張賀年問他:「裡面的書好看麼?」
勾起陳湛不那麼好的回憶。
張賀年彈了彈煙灰,「蹲了幾年牢,法律知識學了不少?好不容易出來更要遵紀守法,夾緊尾巴做人。」
無非是在提醒陳湛,別再搞什麼見不得光的勾當。
當然,陳湛要是聽進去了,他就不是他了。
陳湛抽著雪茄,一副二世祖的做派,事實上他也是二世祖,吃喝玩樂樣樣都會,二十多歲那會差點玩廢了,「賀年哥說話怎麼陰陽怪氣的,我今天可是特地找你敘舊,怎麼就聊那麼嚴重的話題。」
「真找我敘舊?」
「那不然呢,賀年哥把我當什麼人了,而且今天來還有件事想請賀年哥幫忙。」
「陳少擡舉了,我還能幫你什麼?」張賀年眉眼微擡,英挺的五官深邃沉斂,語氣漫不經心的。
「賀年哥謙虛了,桉城張家可不是一般家庭,我要是早知道賀年哥是來頭,當年又怎麼會跟您作對呢。」陳湛笑著,五官神情被薄薄的煙霧擋住。
當年陳湛在北城開高端私人會所,表面做正經生意,私底下進行違法的勾當,他有港城背景,當初事情鬧大的時候,港城那邊還有勢力幹涉進來,牽扯很大,當年更是鬧得沸沸揚揚的,轟動一時。
後面是張賀年步步緊逼,搜集到證據扳倒的陳湛,不過最後陳湛也隻是被判了幾年而已,和他所做的那些罪行來說,蹲幾年是便宜他了。
陳湛也是被抓進去之後才清楚是張賀年算計的他。
陳湛一直都記得這事,這會找上張賀年,目的其實不純。
張賀年明白,陳湛可不是表面那麼簡單的人,他不記恨是不可能的。
甚至都查到桉城去了。
在北城就幾個人知道他的家庭背景,外面的人更不可能知道,別說陳湛了。
「港城一趟沒白跑,這都知道了。」
「這要不是去了港城,我還不知道賀年哥的真實身份,我就說了,怎麼有人能算計我,原來是這樣,我就明白了,這叫什麼,死的心服口服。」
張賀年沒理,直接說:「我幫不到你什麼,用不著找我幫忙。」
「賀年哥謙虛了,我是真心找賀年哥幫忙,你看我現在孤苦伶仃的,港城也回不去,家產被瓜分乾淨,那幫人趁我在裡面,把老爺子的財產分得乾乾淨淨,我還得請律師打官司,我能想到能幫我忙的人就隻有你了。」
陳湛一番話說得真誠無比,還給轉賬賀年倒酒。
張賀年抽煙卻不喝酒,他碰都沒碰一滴,「心意領了,不過我不喝酒。」
「怎麼了,還有公務?」
張賀年並不搭腔。
陳湛說:「其實就是個小忙,不會影響你。」
張賀年還是那句話:「我幫不了你。」
陳湛思索了會,也不強求,話鋒一轉:「那好吧,我也不強人所難了,對了,聽說賀年哥有個親戚在北城醫院上班?哪家醫院來著?」
張賀年眸子瞬間黑沉下來,咬著煙蒂,淩厲的視線看過去。
陳湛似乎沒察覺,還在自言自語說:「是不是那天晚上在你車裡那個人?」
……
秦棠夜班,外面有護士過來和秦棠說外面有個人找她,還是個大帥哥。
秦棠心想當即想到了張賀年,他來幹什麼?這麼晚了……
晚上住院部人不多,很安靜,秦棠和小師兄說了一聲,忙完手頭的事出去在走廊見到等待已久的張賀年。
燈光下,張賀年穿著一身黑,身闆挺括,面容很有辨識度,不少經過的護士頻頻側目看他。
秦棠走近喊了聲:「小舅……」
這聲小舅多少帶了點欲蓋彌彰的味道。
張賀年哪能看不出來,問她:「機票訂好了?」
她點頭。
「哪天?」
「二十九號,晚上。」
張賀年說:「我送不了你去機場,到時候我會喊人送你去。」
「不用了,我自己打車就行了。」秦棠知道他忙,送不了也沒事,她也不太想他來送。
張賀年凝視她,她戴著口罩,露出漂亮溫婉的眼眸,穿著白大褂,真像那麼一回事,他還說:「不用違心喊我小舅。」
果然,還是被她看穿了。
秦棠避而不答,兇口一陣陣發緊,悶地厲害,又問他:「找我還有什麼事嗎?」
「想見你。」
秦棠小聲說,「我在上班。」
「看見了。」
「……」
張賀年說:「沒影響你吧?」
這倒是沒有,她是忙完手頭的事才出來的。
張賀年又說:「想不想我回桉城?」
他又問一遍。
秦棠沉默,心跳越來越快,旁邊還有其他人經過,她不知道怎麼回答。
張賀年耐心問了一遍:「想還是不想?」
秦棠還是不敢說話,攥了攥手指,很無力的感覺。
靜默了片刻,張賀年沒再追問,說:「你回去吧。」
很快,張賀年就走了,背影挺拔,很快消失在她視線裡。
秦棠說不出來心裡是什麼感覺,不安佔據上風。
人一走,護士湊過來八卦問:「小秦,你小舅呀?」
秦棠恍惚回過神,點了下頭。
「還真帥啊,是部隊的麼?那氣質很不一般啊。」
秦棠:「……」
……
轉眼二十九號那天晚上,秦棠下了班接到一個電話,對方自稱是張賀年安排來送她去機場的人,他叫顧湛,是張賀年的下屬。
秦棠婉拒,說:「不用來送我,我叫了車。」
「不行,賀哥特地叫我送的,秦小姐你別和我客氣了,我在你們醫院門口等著了。」
秦棠走出醫院真看到了張賀年的車,下來一個長得很年輕的男生,皮膚是健康的小麥色,就是剛剛聯繫她的人。
上了車,顧湛說:「秦小姐,一路順利。」
「謝謝。」
「客氣了。」
顧湛很熱情,雖然話不多,開車很穩,車子行駛在雪地裡,晚上在雪天開車挺危險的,這也是秦棠拒絕他來送的原因。
顧湛其實也挺緊張的,他是第一次見到秦棠,比想象中的還要漂亮溫柔,還有禮貌,平易近人好相處,說話溫聲細語的,和北城女孩子很不一樣,他不免多看了幾眼,怕氣氛尷尬,又不會和女孩子聊天,就這麼僵持著。
轉眼到了機場,顧湛幫忙秦棠提行李,要送她進去,這會的雪越大越大,雪花在燈光下飛舞,秦棠看這情況不太放心,說:「不用送我進去了,你趕緊回去吧,雪下得越來越大了,路上要小心。」
「不怕,我是老司機,有經驗,賀哥才特地叫我來。」顧湛還說,「秦小姐,先進去吧。」
「謝謝你。」
「客氣了,賀哥的親戚就是我親戚……」
辦好行李託運,秦棠和顧湛道別:「回去路上小心。」
「好勒,我看著你進去,確認你進去了我就走。」顧湛牢牢記得張賀年的叮囑,一定要送她進了檢票口再走。
秦棠走了幾步,猶豫了會回頭問他:「請問……你知不知道他今年回不回桉城……」
「賀哥啊?這我不知道,賀哥沒說。」
「不好意思,麻煩了。」
「沒事。」
秦棠道謝完,轉身去檢票。
……
秦棠登機找到位置坐下來給程安寧發了微信,說了一聲她上飛機了,隨即關掉手機睡覺,然而一路無眠,她根本睡不著……
抵達桉城是第二天一早的事,秦棠下機便見在出機口見到等待已久的程安寧,好久不見,兩個女孩子擁抱在一起……
程安寧還親了口秦棠的臉頰,「我的寶貝,想死你了,我看看瘦了沒,真瘦了,怎麼瘦了這麼多!」
秦棠說:「沒有,我沒瘦,你怎麼一大早就來了,不是讓你別來嗎?」
「你回來我肯定要來接你,不管白天黑夜,就算和男人在床上搞一半我都得丟下男人來找你。」
「打住!」
程安寧這廝嘴巴沒把門的,邊上經過人的人都看了過來……
秦棠捂住她的嘴,「你別說話了,我求你了。」
程安寧嘿嘿笑:「本來就是,你可比男人重要多了,走走走,我們去喝個早茶,歇會!」
秦棠倒是不累,真有點餓了。
回到桉城,沒那麼冷,秦棠脫了外套,穿著一件白色衛衣和灰色褲子,休閑又保暖,回到熟悉的地方,秦棠卻還是緊繃著,沒有半點放鬆。
程安寧開車,一路嘰嘰喳喳和她吐槽工作吐槽前男友,她剛分手,渣男劈腿被她抓姦在酒店房間,直接鬧得了個人盡皆知,渣男顏面掃地,不敢再來騷擾她。
秦棠想起來一件事,「你要和我說的就是這件事嗎?」
「不是,還有件事。」
「什麼事?」
程安寧突然支支吾吾起來,舔了舔嘴唇,「哎呀,現在先別問了,等會告訴你。」
秦棠敏銳嗅到不同尋常:「跟感情有關嗎?」
「差不多吧。」程安寧臉色躲閃,很明顯藏著什麼事,「對了,你小舅回來嗎?」
提起張賀年,秦棠的心臟不由自主緊縮了一下,「不知道。」
「卓岸說他好多年沒回來了,今年也不回來?」
「好像是。」
不回來才好,她倒是不希望張賀年回來,他要是回來,萬一真和家裡坦白他們倆的俄關係……那不就麻煩了。
秦棠心提到了嗓子眼。
「看來你們倆關係是真不好,你怎麼冷淡成這樣。」
秦棠不太自在,沒說什麼。
到了茶樓排了會才有位置,坐下來,已經是快七點鐘了,秦棠給家裡發微信報平安,太早了,張徵月應該還沒起來。
等待上早點的途中,程安寧緩緩開口,說:「你記得我有個沒有皿緣關係的小叔吧。」
程安寧的母親是二婚嫁給現在的丈夫,姓周,在桉城也是有頭有臉的家族,程安寧跟母親姓,六歲就到了周家的,因為是繼女關係,周家對她並不太好,她過著十幾年寄人籬下的生活,唯獨父親的弟弟,也就是她剛提到的小叔對她很好。
她那個小叔叫周靳聲,三十二歲,是個律師,挺有有名氣的,秦棠見過幾次,秦父有官司找過周靳聲代理過。
「記得,怎麼了?」
程安寧抓耳撓腮,越來越不自然了,彷彿難以啟齒。
秦棠關心詢問:「到底怎麼了?」
程安寧喝了杯菊花茶,咬著嘴唇,過了好一會兒才說:「我和他睡了。」
秦棠頓了幾秒,慢慢瞪大眼,被嚇住了,同時又想到自己和張賀年那層關係……心情很複雜。
「我……」
秦棠磕磕巴巴的,好半天說不出完整一句。
「我也不想的。」程安寧這段時間挺煎熬的,隻敢和秦棠傾訴,「你別說出去啊!替我保密!」
「我肯定不說。」秦棠就不是那種人,她嘴巴可嚴了,「可是你們……」
「意外,真的是意外。」程安寧說起了來龍去脈,前段時間周家家宴,周靳聲喝多了,她扶他上樓回房間休息,結果被喝多的周靳聲吻了,這一吻便一發不可收拾……
過程挺複雜的,程安寧就挑了重點說,「我現在感覺那晚上他根本沒喝多,就是想睡我!」
秦棠提醒她:「小點聲……」
程安寧心虛左右看了一圈,發覺沒人看過來,鬆了口氣,「你有經驗嗎?」
秦棠如臨大敵,「什、什麼經驗?」
「你不是學醫的嗎,你比我了解才對,男人喝多了應該是不行吧?」
秦棠點頭,「是的……不太行……」
「那他怎麼能……還那麼有勁……」
秦棠突然口乾舌燥,一陣心虛眨著眼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