「我看不像,更像受到什麼刺激,不是因為昨天車禍,前段時間就這樣了……」
周靳聲倒上一杯茶,「嫂子,您要是信得過我,方便和我說說麼。」
王薇放下筷子,重重舒了口氣,「說來有點複雜。」
「要是不方便也沒事,不過有什麼需要我幫忙的地方,您儘管開口,我不會坐視不管。」
王薇一時放鬆了戒心,「寧寧不知道從哪裡弄來一段周宸和他前妻去酒店開房的視頻,我問過周宸,他跟我解釋說沒有,我想寧寧就是誤會了。」
周靳聲說:「視頻可以給我看一眼麼?」
「寧寧用她的手機給我看的,沒有發給我。」
周靳聲微微噙眉思索著。
王薇猶豫幾秒,「而且……」
「而且什麼?」
「而且寧寧知道我和周宸沒有領結婚證,視頻也是,不知道她是哪裡弄來的。」
周靳聲不意外周宸和王薇沒有領證的,他端起杯子喝了口茶,說:「她是不是私底下在調查大哥?」
「調查?不至於吧,她一個小姑娘家家……」
周靳聲彎唇,眼眸含笑,「嫂子,我隻是假設。」
「其實不瞞你說,寧寧以為你大哥和他前妻要復婚,我想應該是因為這件事。就是不清楚她哪來的渠道找人弄來的視頻,我擔心是不是她去跟蹤你大哥了,跟蹤偷拍是不是觸犯法律了?」
「嫂子,您別擔心,得看具體情況,一般跟蹤不構成犯罪,如果在跟蹤的同時偷窺、偷拍、竊聽,侵犯到他人隱私權,才是違法的。至於偷拍,我沒看到視頻內容,不好判斷。」
王薇一聽,焦慮得不行,「我都不知道該怎麼說她了,氣性越來越大,我說的話不管用。」
周靳聲象徵性安慰幾句。
「要不靳聲,幫我勸勸她,給她提個醒,科普科普法律知識,我真怕她行差踏錯,萬一犯錯……」
「嫂子,我說的話,她未必會聽。」
「可你是律師,說的話比我管用。」
周靳聲於是勉為其難答應了。
下午周靳聲有講座,王薇和他約了晚上一塊吃飯,到時候帶程安寧出來,她不出來也得出來,王薇再三保證。
兩點半,講座現場是個會展中心,聚集了不少人,周靳聲提前十分鐘抵達會場,很快嘉賓陸續入場,講座持續了兩個小時,結束後才快四點多,加上拍照合影的時間。
晚上七點左右,周靳聲趕到吃飯的地方。
程安寧明顯沒想到周靳聲會來,她打扮得很清閑,沒化妝,眼下又很淡一圈烏青,看得出來沒休息好,長發隨意挽起,露出柔嫩的頸部線條,在室內,她脫了大衣,穿了件灰色的衛衣,下身是牛仔長裙和運動鞋,很休閑有朝氣的打扮。
她已經畢業幾年,工作了一段時間,身上還是有大學生的青澀。
周靳聲一進來,程安寧猛地看向母親,腮幫子緊了緊,心裡頓時明了,怪不得母親一定要帶她出來吃飯。
王薇怕程安寧掉頭就走,連忙開口:「靳聲,不好意思,你這麼忙還打擾你。」
「沒有,晚上剛好有時間。」
程安寧別過臉去冷笑。
「寧寧,喊人。」王薇出聲提醒。
程安寧陰惻惻開口:「小叔真閑。」
周靳聲從容坐下,「再忙也得吃飯。」
程安寧猛地站起來。
「寧寧,你幹嘛去?」
「洗手間。」程安寧不冷不淡。
程安寧去洗手間花了十分鐘,回到包間,周靳聲和王薇不知道聊了什麼,王薇臉上全是笑意,舒展開來,周靳聲拿茶壺倒茶,不是應酬的局,他滴酒不沾,不愛喝咖啡,更喜歡喝茶。
程安寧剛坐下不久,王薇的手機響了,出去接的電話,包間剩下他們兩個人,程安寧先開的口:「這頓飯又是你組的局?」
「張賀年幫你查的周宸?」
周靳聲不答反問,摸著茶杯的手指指甲修剪整齊,骨節分明。
程安寧到底不如他鎮定,特別是他突然來了這麼一句,她不想給張賀年帶去麻煩,便否認:「不是。」
周靳聲清冷又沉邃的臉上浮現一絲淡笑:「除了你的好朋友的老公,誰會幫你蹚渾水。」
程安寧:「……」
周靳聲連腳指頭都不用動,一下猜到她是怎麼個事。
大概下午有正式活動的原因,他難得系了領帶,黑底暗紋,適合他身上那股子小眾的暗黑氣質。
不過暗紅色更適合。
更變態一點。
周靳聲轉動茶杯,好像喝白酒一樣,「讓張賀年別摻和,不關他事。」
程安寧:「跟他沒關係,我自己找人查的。」
「程安寧,你真當我好忽悠。」
程安寧心跳漏了幾拍,熟悉的感覺又在蔓延,好在也就一會兒功夫,因為母親打完電話進來了。
「我得回桉城了,突然有點事。」王薇說。
「媽,什麼事?」
程安寧還想留王薇幾天,好給她洗洗腦,做最後的努力。
王薇沒說是什麼事,「有點著急,下次再告訴你。」
「我讓老江送您。」周靳聲打電話給老江。
王薇沒有逗留,很快離開。
程安寧也想跟著走,還沒走到門口,被周靳聲一把拽了回來,包間門砰地一聲關上。
「又是你搞的鬼?」程安寧沒好氣瞪他。
「你母親讓我管你別犯錯。」
程安寧轉過彎來了,「我媽告訴你的?」
所以不是他查到張賀年在幫她,而是母親告訴他的。
「我知道是早晚的事。」
程安寧勾唇冷笑,「所以呢,你知道了,要怎麼辦?跟周宸舉報我,我手裡有他和前妻開房恩愛的視頻,會影響他對外正面形象?影響公司股價波動?」
她故意嘲諷:「總不至於股價跌停,沒那麼可怕吧。」
「不會影響他和公司,會影響我。」周靳聲早已經鬆開手,點上一支煙,漫不經心咬著過濾嘴,「程安寧,安分點。」
程安寧晃了下神,注意到他左手無名指光禿禿的。
剛結婚的男人不是隨時戴婚戒?
明明昨晚還戴著。
這句話也成功讓程安寧遍體生寒,一聲不吭,把臉扭到一邊去,盯著門看,要去開門。
點的菜一直沒上,多半沒經過他允許。
程安寧本來是陪母親吃飯的,現在又沒了胃口,情緒被攪得一團糟。
周靳聲靠近了些,吐了口煙圈,光線充足,照得他一張臉又陰沉又森寒,「不管你想做什麼,最好別做。」
「小叔多慮了,我什麼都沒想做,隻不過不想我媽被蒙在鼓裡。」
程安寧軟了態度解釋,不確定他是不是什麼都知道了,不過他知不知道都一個樣,不會改變她要遠離周家的決定。
這樣想著,也沒什麼好怕的。
真落個身敗名裂的地步,那就離開桉城,去一個沒有人認識的地方,再不濟出國,總有個落腳的地方吧。
周靳聲居高臨下睨她,沒由來的心底彷彿有塊黑洞肆意出現,沒有錯過她臉上任何錶情,端詳一會,薄唇輕啟,「周宸不會虧待你母親,你別去摻和。」
「坐下,先吃飯,我讓服務員上菜。」
程安寧婉拒:「我不餓,突然想起還有事沒做,我先回去了。」
「吃飽再走。」
讓她單獨和他在包間裡吃飯?
不吐算好的了,怎麼可能吃得下去。
煙味在包間蔓延,他沒抽完一支煙便摁滅在煙灰缸裡。
「搞清楚,我不是和你商量,也不是哄你,程安寧,不管你多不待見我,躲著我,隻要你在周家一天,擡頭不見低頭見,不管你多不願意,你還能躲到天涯海角不成。」
程安寧定定看他,煙味還沒完全散掉,她很厭惡會皺緊眉頭,再次軟了態度,不想和他硬碰硬,他之前說得對,別和男人硬碰硬,天生力量懸殊,討不到好果子吃的。
「我吃飽了就放我走?」
「吃了再說。」
程安寧乖乖坐下,很快服務員推著車進來上菜,結果飯吃到一半,又有下半場活動,是林柏森組的局,找周靳聲過來玩。
「在吃飯,晚點。」
「和誰呢?嫂子麼?」林柏森知道他來樺市了。
「哪來的嫂子?」
周靳聲問:「哪來的嫂子?」
「姜倩啊。」林柏森驚愕,不是剛結婚麼?
「忘了。」周靳聲黑眸慵懶,口吻倒是理直氣壯。
「不是,哥,結婚還能忘啊?」林柏森不可置信,「不過也是,誰願意結婚啊,結了婚等於一隻腳踏進墳墓。」
「早死早超生。」周靳聲沒動筷子,一個勁抽煙。
「英勇!所以跟誰吃飯呢?不是嫂子是誰?」林柏森大膽問:「是寧寧麼?」
周靳聲回答:「是。」
「哥,我求您,幫個忙——」
……
程安寧吃完飯,周靳聲打完電話,幾乎同時開口,
「我吃飽了,可以走了?」
「有個聚會——」
彼此沉默。
程安寧說:「我要回去了。」
周靳聲語氣寡淡:「不著急,有個聚會,露個面,就送你回去。」
程安寧:「……」
去到地方已經是十點鐘的事了,有男有女在江邊野釣,好幾輛車停在一旁,什麼帳篷桌子架了起來,都燒烤上了,大晚上的好不熱鬧。
大晚上的江邊很冷,江風大也澆不滅不住這幫人吃喝玩樂的熱情。
都是尋樂子的。
林柏森也在。
程安寧不願意加入他們,車都不肯下,坐在後座。
周靳聲下了車,打開後座的車門,「要我抱你下來?」
程安寧當沒聽見,明明一個已婚男人,還跟她說些曖昧不明的話,「我不下去了,我在車裡等吧。」
「林柏森也在,真不過去?」
「不去了。」程安寧懨懨的,想睡覺的樣子。
周靳聲沒難為她,關上車門,朝那邊走過去。
程安寧確認他走遠了,打開車門下車,冷不丁被風吹得哆嗦一下,還是悄悄離開。
剛走出一段距離,一輛車子行駛由遠及近行駛過來,距離越來越近的時候,車速很明顯放慢,還打起雙閃響了喇叭,在她路邊不遠處停下來,有道男人的聲音響起,「程小姐?」
聲音有點耳熟,好像哪裡聽過。
男人下了車,走近了,程安寧才認出來是誰。
「你一個人?」
耳邊是呼嘯的風聲,冷冷刮著臉頰,她能感覺臉都是冰的。
男人說話有輕微的口音,聲線是低沉好聽的,「你怎麼在這?」
程安寧心想他應該是跟周靳聲他們一塊的,不然也不會這麼晚跑到荒無人煙的江邊,還那麼冷,她吸了吸鼻子,說:「消食,散步。」
男人似乎覺得她在說冷笑話,彎了下唇角弧度,「這麼晚了,黑燈瞎火的,路面車沒幾輛,你一個女孩子不怕危險?」
怕,怎麼會不怕。
剛剛還聽到狗叫聲,不知道從哪傳來的。
「是靳聲帶你來的?」男人輕聲詢問,「那你怎麼一個人,靳聲呢?」