皮陽陽離開紅梅山莊後，並未回別墅，而是在街上兜了近兩個小時，然後回到了老街。

　　今天上午燕乾的出現，徹底讓皮陽陽的內心不再平靜。

　　自己居然是燕家的少爺！

　　而他的所有親人，都在二十年前，死於一場屠殺。

　　這件事，師傅天陽上人，師傅的隨從福伯究竟知不知道？

　　他必須搞清楚。

　　來到老街小院，福伯還是和以前一樣，照看著這座破舊的小院。

　　小院雖然破舊，但在他的照料下，生機勃勃。

　　葡萄架上已經吊滿了尚未成熟的葡萄，兩邊的花圃，也被他改成了菜園子，各種蔬菜鬱鬱蔥蔥。

　　皮陽陽回到小院的時候，福伯正躺在椅子上迷瞪。

　　見皮陽陽回來了，他也不奇怪，而是轉身進了堂屋，取來三支香點上，遞給皮陽陽。

　　皮陽陽過去，跪下沖著天陽上人的牌位磕了三個頭，將香插在香爐中，這才起身看著福伯問道：「福伯，你知道京城燕家嗎？」

　　福伯依舊是那種古井無波的表情，不驚不喜，淡然搖頭，「不知道。」

　　皮陽陽的眼神閃爍了一下，再次問道：「你真不知道？」

　　福伯一臉平靜淡然，「真不知道。」

　　皮陽陽指著自己左邊屁.股，「我屁.股上的燕子印記，你知道是什麼意思嗎？」

　　「就是一個胎記，能有什麼意思？難道你想說你是什麼天選之人？」

　　福伯給了他一個大大的白眼，一種看傻子一樣的神情說道。

　　皮陽陽氣的嘴角直抽抽。

　　這麼多年，福伯一直就是這樣一幅死人相，不管他問什麼，說什麼，都是一問三不知。

　　以前皮陽陽沒覺得什麼，認為他就是這樣的性格。

　　可是今天，他忽然覺得，這個看上去憨厚老實的福伯，就是在和他裝傻充愣。

　　他不知道？不知道才有鬼。

　　燕家是京城第一家族，華夏五大家族之一，他居然說不知道？

　　還有自己那已經去世的師傅，肯定也不可能什麼都不知道。

　　「我姓燕，我是京城燕家的後人。」

　　皮陽陽看著福伯，神情肅然的說道。

　　「上人把你撿回來的時候，你身上就隻有一塊玉墜。上人斷定那是你傳家之物，所以你姓皮。你倒是想姓燕，可是燕家的祖宗不會認你這個冒牌貨。」

　　福伯再次翻了他一眼，這一下，不但把他當傻子，還把他當瘋子了。

　　「還有，你要是真敢姓燕，皮家的先人一定會爬出來找你。」

　　忽然，他有陰惻惻的說道。

　　皮陽陽心中突了一下，忽然對燕乾的話動搖了。

　　他下意識的摸了摸自己的屁.股：這難道真是胎記？

　　還有，為什麼我七歲前的記憶，完全是空白？

　　雖然人類確實有記憶刪除的能力，但也不至於七歲前，一絲一毫都不記得吧？

　　「你不要胡思亂想了，你就是姓皮。當年上人撿你回來，因為你太調皮，經常讓他恨得牙癢癢，所以才給你取名皮陽陽。」

　　聽到福伯這句話，皮陽陽頓時覺得身上一緊。

　　因為福伯說的沒錯，他在小時候，確實沒少挨揍。

　　而且上人在揍他的時候，都會恨恨的罵他：「讓你皮癢癢，看我不剝了你的皮……」

　　「那……靈島在什麼地方？」

　　皮陽陽眼珠子一轉，忽然好奇的問道。

　　「你先賺夠奶粉錢，八月十五前，我自然會告訴你的。」

　　福伯自己也取了三支香，沖著牌位拜了拜，插到了香爐中。

　　皮陽陽知道自己再怎麼問，福伯也什麼都不會說。

　　雖然心中恨得牙癢癢，但他那福伯一點辦法也沒有。

　　無奈之下，他隻有離開了舊房子，前往老駱駝和水玲瓏的店鋪。

　　還是和以前一樣，他們的店鋪門可羅雀。

　　不對，是一隻雀都沒有。

　　水玲瓏趴在搖搖欲墜的櫃檯上呼呼大睡，一邊睡還一邊吧嗒嘴，像是在做白日夢。

　　老駱駝在屋內紮紙人，也不知道他紮這麼多紙人哪裡去了。

　　這麼多年來，皮陽陽每次來這裡，幾乎都是看到他們爺孫倆在紮紙人。

　　看到水玲瓏熟睡的樣子，皮陽陽不禁搖頭一笑，無聲無息的進入店內。

　　老駱駝看到皮陽陽，詫然的轉頭，渾濁的眼睛中，透出一絲意外的神情。

　　「小皮？你怎麼來了？」

　　皮陽陽看了一眼他紮的紙人，有點好奇的問道：「你紮這麼多紙人，都賣掉了？」

　　老駱駝點了點頭，「當然，要不然它們還自己跑了不成？」

　　皮陽陽笑了笑，扯過一把破舊的藤椅坐下。

　　老駱駝狐疑的看著他，問道：「你是不是有什麼事要問我？」

　　皮陽陽想了想，問道：「上次你師門中有人找你麻煩，後面還來嗎？」

　　老駱駝不屑的說道：「他們敢來找我的麻煩？就是想請我回去，我不願意，他們也就隻能作罷。」

　　「哦……」

　　皮陽陽漫不經心的應了一聲。

　　他當然知道老駱駝的本事，就上次那幾個人想要勉強他，那是肯定做不到的。

　　「你不會特意跑過來，就為了問這個問題的吧？」

　　老駱駝一邊糊著紙人，一邊問道。

　　皮陽陽說道：「你知道京城燕家嗎？」

　　他在問這句話的時候，一直盯著老駱駝。

　　但老駱駝沒有任何神情變化，手上依舊熟練的糊著紙人，說道：「知道，當年的京城第一豪門。可惜，二十年前出了一場大禍，燕家被滅門了。」

　　「燕家完全被滅門了？難道一個人都沒有跑出來嗎？」

　　皮陽陽眼神閃爍了一下，再次問道。

　　「沒有，那年我正好在京城，現場十分慘烈。燕家幾十口人全部死於非命，整個燕家大院毀於一把大火……」

　　老駱駝搖頭嘆息一聲，說起當年的燕家慘案，他似乎還覺得有點震撼。

　　皮陽陽原本想從他的表情中發現一點什麼，可是，最終他失望了。

　　老駱駝和以往一樣，波瀾不驚。

　　就在這時，水玲瓏醒了過來。

　　突然看到皮陽陽，驚喜的說道：「大哥，你怎麼來了？」

　　皮陽陽笑了笑，「我來看看你們，最近生意還好吧？」

　　水玲瓏得意的一笑，「很好啊，最近有個傻子，經常帶人來我這裡買紙人燒著玩……」

　　皮陽陽怔住，不可思議的說道：「買紙人燒著玩？真是傻子啊？」

　　老駱駝說道：「什麼傻子，是萬家的少爺萬丹……最近經常帶一些人來買紙人，然後拿到城外燒掉……」

　　皮陽陽頓時明白過來，有點古怪的看了水玲瓏一眼，笑了笑說道：「這確實是個傻子……」

　　水玲瓏卻好像對萬丹沒什麼興趣討論，忽然問道：「你剛才問爺爺什麼？京城燕家？」

　　皮陽陽點了點頭，「你聽到了？」

　　「你好好的問京城燕家做什麼？你不會是燕家遺少吧？」

　　水玲瓏狐疑的看著他，問道。

　　皮陽陽還沒回答，老駱駝悶聲說道：「燕家在二十年前就被滅門了，那時候你都還沒出生，就在這裡胡說八道？你皮大哥是天陽上人在羅漢山撿回來的，怎麼可能是燕家遺少……」

　　水玲瓏「哦」了一聲，「也是，如果真是燕家遺少，又怎麼跑到清江來？」

　　說著無心，聽者有意。

　　皮陽陽的心中動了一下，轉頭看了一眼老駱駝。

　　他總是感覺，老駱駝和福伯一樣，有點莫測高深了。

　　他正在想要怎麼問，才能讓老駱駝說出他心中所知道的事，手機響了。

　　秋海棠已經到了清江，下榻在萬隆酒店。

　　皮陽陽隻得無奈舒了一口氣，說道：「我還有事，先走了。改天再來看你們……」

　　說完，急匆匆的出了店子，向外面走去。

　　在他轉身的一瞬間，老駱駝的手忽然停頓了一下，但很快又開始繼續糊紙人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