第152章 你叫我夫君,我不能叫你夫人?
自那日清晨過後,溫封寒好像夢遊走錯,而後夢醒失憶了一樣。
當然還記得,卻像是撞見了他們一起吃飯或是廊下閑聊一樣平常,一個字也沒提過。
本來羞憤欲絕的祝箏不禁感嘆,不愧是做少將軍的人,對兒女情長的雜事毫不關心,不予置評,當真好氣度。
除了他真的開始使喚祝箏當傳令兵了,沒事就叫她去城主寨傳個話,送個信,跑個腿。
祝箏也不嫌累,一是趕緊還了溫封寒救她一命的人情。
二是她還能去城裡逛逛,前些日子東躲西藏的,她都沒好好感受感受敕西風光。
雁娘採藥回來,聽說祝箏當上了傳令兵,替她高興壞了,縫了一個小布包讓她背著送信用。
此外,容衍竟然真的不是唬人,城主親自來軍營了一趟,三方會面,文書齊全,當的是名副其實的司隸校尉。
其中發生了什麼祝箏不懂,隻道公儀灝良心未泯,總算知道還他這個太傅的恩情。
不過,她尚未有把兩人的關係公之於眾的打算,校尉大人的親眷為什麼在軍營裡混跡這麼久,沒法解釋清楚。
多一事不如少一事,還是莫要節外生枝。
溫封寒的鎮西軍是從老鎮國公手裡接手而來,軍隊是個慕強屈威之地,他年紀輕輕,又是個靠爹世襲的少將軍,軍營裡多的是不服的人。
容衍對待公務一向不擺花架子,以監察為由,雷厲風行地整頓了散漫的軍紀作風。
偷雞摸狗,恃強淩弱之流都罰的頗重。
一時間許多兵痞見到容衍都是又敬又畏,隻敢偷偷私下議論,有個疤面煞星的少將軍不說,這外來的和尚還是個玉面閻王。
隻是這玉面閻王白日裡做完了閻王事,晚上就換了一副面孔。
戌時後,祝箏熟練地拿出一捲鋪蓋,打了個地鋪。
溫封寒給容衍新辟了一處營帳,不知是有心還是無意,離傳令兵的營帳遠得很。
但這也擋不住每日人定畜歇之後,校尉大人就會摸進她營帳裡。
地鋪鋪好,祝箏嚴肅地坐在小床上,端看著容衍躺下。
容衍這幾日也沒多說什麼,晚上乖乖睡一覺,天不亮就乖乖走了。
祝箏也在床上躺好,正準備把燈吹了,看見容衍長手長腳地縮成一團。
「怎麼了?冷麼?」
容衍聲音悶悶的,「唔,今日地上有些涼。」
這幾日下了場雨,是冷了不少。
營帳裡又沒有燒地龍,隻有一個小炭盆裡燒著幾塊紅炭,祝箏想了想,皺眉道,「要不你今晚別睡……」
話音未落,容衍已經坐了起來,把地鋪收了。
床上立時多出個人,祝箏被抱住時往外推了推他,「我是說別睡我這兒了。」
她還籠罩在被溫封寒闖進來撞個正著的陰影之中。
軍營裡實在不是個溫存的好地方,再來一次她真是無地自容了。
容衍清肅的眉眼上浮上一層低落。
祝箏看在眼裡,於心不忍地趕緊解釋道,「大人不是最守規矩嗎?你又在整頓軍紀,我隻是不想大人被人說州官放火。」
容衍在她小床上窩成一團,垂睫聽著,唇角綳的緊緊的。
良久道,「我守的是妻綱,和自己的夫人睡,天經地義,合情合理,違反了哪條軍紀。」
他從前隻會連名帶姓地喊她「祝箏」,第一次聽見他叫夫人,祝箏臉騰一下紅透了,話都說不利索了。
「什、什麼夫人……別亂叫……」
容衍眸光暗了暗,分別日久,他的小夫人又隱隱有翻臉不認賬的趨勢。
「你叫我夫君,我不能叫你夫人?」
「不、不能……」
夫君當面叫過一次,叫起來總覺得怪臊人的,還是叫大人最順口。
除了把他從詔獄接回來的那些日子,祝箏怕叫大人讓他想起不愉快的事,現在又能叫大人了,她很是舒坦。
容衍眉目低垂,「為什麼?」
祝箏紅著臉說不出話,眼神閃爍著亂眨眼睛。
容衍等不到答案,欺身上前,撥開她的髮絲挽至耳後,輕聲道,「夫人……別總不理我。」
低沉的嗓音輕的像羽毛,但羽尾掃過時都長出了小鉤子。
「別叫了……」祝箏在他懷裡縮了縮脖子,「我聽了……耳朵癢癢。」
容衍摟著她,看她耳尖全紅了,心情暢快了些許,繼續在她耳邊吹風,「那你還我一聲。」
祝箏囁嚅,「還什麼?」
「我叫了兩聲夫人,你還我一聲,我就不鬧你了。」
真的嗎……
祝箏擡頭,撞進容衍清亮的眼眸中,迎著他期許的神情,清了清嗓子,「夫、夫君。」
容衍目光幽深,忍不住親她的眉心,「嗯,是很癢……」
祝箏覺得被騙了,容衍說好的不鬧了,可眼神如果能吃人,她感覺自己已經被他吃的骨頭都不剩了。
她下意識想躲,剛往後一退,容衍的目光就更深幽了一層,拉著她的手,將人拽回了懷裡。
祝箏自知無處可逃,徒勞地商量道,「先說好,你得輕些……」
每次親的都太全力以赴,她實在招架不住。
容衍卻並未答應她,伸手捏住她的下頜,低頭就吻了上來。
祝箏被他壓倒在小床上,胳膊壓著胳膊,腿壓著腿纏的密不透風。
他愈發純熟的親法吮吻的祝箏小聲哼唧,神魂迷亂之中,卻還記得含糊著斷斷續續地叮囑。
「天亮之前……你一定要……記得走啊。」
容衍本來也沒想做什麼,尚未明媒正娶,還是在這樣個地方,到底是委屈著她,但聽她屢次強調,心裡不是滋味的厲害。
他貼著她的臉恨不得咬一口,「白天見了我就跑,夜裡又需避人耳目,守著自己夫人倒也是像偷……」
偷什麼……
祝箏連忙捂住他的嘴,「大人說什麼呢,有辱斯文!」
端方君子玉齒檀口,怎麼能說這種話。
容衍凝眉,捏了捏她的鼻尖,「有辱斯文的,做都做遍了。」
祝箏紅透了臉,「哎呀!」
「不鬧你了。」容衍蹭蹭她的臉頰,挨在她身側躺下,將人拉過來背貼上他的兇膛,低聲安撫道,「我知道你不自在……但不抱著你,實在睡不著。」
祝箏聽得蹙眉,「那你以前都不睡的?」
「嗯。」
雖然知道他是在耍賴唬人,可祝箏想起剛見面時他枯瘦清雋的模樣,眼下一層憔悴支離之色。
他對她心哪塊最軟一清二楚,她最見不得他受苦,他若是成心這樣……
可即便是成心,她也見不得。
終歸是心疼他。
祝箏轉過來面對著他,閉著眼把臉貼在他心口上,「好吧,那你以後都來這兒睡吧。」
容衍唇角泛起些笑,親了親她的發頂。
天地蒼茫,風吹草長。
月色白蒙蒙的,照在那圖哈提河碧綠的河水上,河畔的軍營燈火盡熄,寂寂無聲。
祝箏睡著的很快,歪著腦袋枕在容衍臂彎裡,氣息清淺。
容衍卻沒閉上眼。
唯恐相逢是夢中的,不止是祝箏一個人。
他已經不願回憶,看到空蕩蕩的喜堂的那一日是如何度過的,從河裡撈出一具疑似她的屍體時是如何反應的。
這一路找了多少個城關村落,收到過多少次錯認謊報的消息,一次次燃起希望,一次次落寞而歸。
他自是再沒辦法睡熟,一閉眼就會想到她流離失所的模樣,不知道身在何方,受了多少傷,吃了多少苦。
千萬條灰線將他的心緊緊桎梏,暗無天日,行屍走肉一般捱過長長日夜。
身體連著心口一起空下去,他隻能強迫自己想也不能想,在找到祝箏之前,不能再有任何波動,否則真的怕自己沉喪下去,延誤了一時半刻的時機。
還好,真的找到了。
命運或許賭光了他所有的氣運,他需要花很長時間確認祝箏真的沒事,隻是抱著她遠遠不夠。
容衍描摹著她熟睡的眉眼,一遍遍勾勒她的模樣。
經此一別,這輩子絕不會再有任何放手的念頭,也絕不會再遲疑踟躕,他會寸步不離地守在她身邊,所有不好的事哪怕以身代之,都不會叫她再受一點苦了。
容衍時常困頓於言語貧瘠,詞不達意,無法叫她知道他究竟有多在意她。
如果心聲能變成風就好了,他便會化作綿延不絕的,洶湧而來的風,夾雜著草木的清香和苦澀,盡數撲向她。
次日天明,祝箏驟然睜開眼。
細細的一縷霞光照在了營帳頂上,像一根軟軟的緋色長鏈晃動。
天亮了!
晚了!醒晚了!
祝箏側頭一看容衍還躺在她床上時,立刻坐起來搖晃他,「大人,大人快醒醒!」
容衍睜開眼,慢悠悠地撐身坐起。
祝箏拎著他的衣裳給他套上,「你趕緊回你的營帳去。」
一聽這話,容衍淡色的眸子瞬間暗了下來,他垂目看著她良久不語,那眼神任誰看了也能清楚他眼中的不滿。
可這能怎麼辦?
她尚且是個兵,還是個大頭兵,卻每天在床上藏男寵。
誰能比她過得招搖。
祝箏穿上衣裳跳下了床,探頭往營帳外望了望,外面天蒙蒙亮,還好,許多營帳隻是冒出了人聲,還沒有人出來走動。
她回過身,見容衍還是慢條斯理的樣子,忍不住拽著他下床,「快走快走,不然來不及了。」
容衍被她一路拉到門口,「號角還沒吹,不用著急。」
「吹了就晚了!」
見祝箏慌的連手不讓握一握,容衍略一沉吟,神色黯然道,「早知道不住軍營了……」
他搬起石頭想砸的,可不是自己的腳。
祝箏根本沒心思聽他說了什麼,在門邊望風時,被他哀怨的眼神牽痛,仰頭在他唇上敷衍地親了親。
還沒等容衍反應過來,想加深這個吻時……
……他直接被從簾門口推了出去。
緊接著,門又掀開一條縫,把他的外袍扔了出來。
容衍:「……」