第303章 除非,你想看著他死
車子駛入梨華苑,夢安然顧不得脫下外套就衝進卧室。
床上的陸逸正劇烈抽搐著,青筋暴起的脖頸上布滿冷汗,嘴角不斷溢出帶皿的泡沫。
他的十指深深摳進床單,指節因用力而發白,喉嚨裡發出野獸般的低吼。
「什麼時候開始的?」夢安然迅速拆開針包,指尖撚起銀針。
「二十分鐘前。」鄧何遞來消毒棉,「給他打過鎮靜劑,可是不起作用。」
銀針刺入穴位,陸逸的抽搐卻絲毫沒有減輕。
他的瞳孔擴散,目光渙散地盯著天花闆,彷彿在看著某個不存在的人。
「沒用的。」陸衡緩步走入,檢查了一下陸逸的生命體征,「白鬱金的藥劑會破壞神經遞質平衡,針灸隻能緩解表象。他這些年一直被注射藥物,現在突然斷了葯,反倒出現戒斷反應了。」
夢安然的手微微發抖,她看著陸逸痛苦扭曲的面容,恍惚間會想起兒時他發病時將她鎖在房間的場景。
那時的他,是否也像現在這般痛苦煎熬,卻寧願自己承受著也不願傷到她。
「總有辦法的。」她聲音不受控地顫抖,突然轉身往外走,「我給師父打電話,請他過來。」
電話輕易打通了,趙老聽完描述,隱隱眉心發緊,隻問了一句:「安然,你忘了陸逸曾對你做過什麼了嗎?」
夢安然瞳孔一顫,「我記得。記得自己身上每一道疤痕的出處,也記起了童年在那座冰冷房子裡少有的關懷。」
趙老暗暗嘆息一聲,「既然你決定好了,師父願意走這一趟,替他瞧瞧。」
「謝謝師父。」夢安然感激又鄭重地道謝。
雅堂的路程稍微有點遠,趙慈箏直接借了鄰居的車。父老鄉親這些年受他不少關照,都很樂意幫忙,一聽說他要出診,立刻驅車將他送進了市區。
夢安然則是暫時用針灸穩住陸逸,哪怕僅僅是緩解表象,也總好過讓他一直這麼抽搐不止。
趙老踏入房間時,陸逸的抽搐已經稍稍平緩,但瞳孔依然渙散,呼吸急促得如同瀕死的困獸。
老人枯瘦的手指搭上陸逸的脈搏,眉頭越皺越緊。
他翻開陸逸的眼皮,又檢查了舌苔,最後目光落在陸逸手臂內側密密麻麻的針眼上——那些新舊交替的痕迹,像是一條扭曲的時間線。
他最終沉重地搖頭:「毒已入髓,非藥石可醫。」
「連您也沒有辦法嗎?」夢安然的聲音發顫。
「他常年用藥,對毒素形成了依賴性。現在突然斷葯,身體反而承受不了。」趙老搖頭輕嘆,自己並非神仙,現階段再厲害的醫術也幫不了陸逸多少了。
夢安然攥緊了手中的銀針,「師父,總有辦法緩解他現在的狀況吧?起碼……先穩定住,我們再想辦法。」
趙老從藥箱裡取出一個青瓷小瓶,倒出幾粒烏黑的藥丸,碾碎後混入溫水。
「先服下這個,能暫時抑制戒斷反應。」他示意鄧何扶起陸逸,將葯汁緩緩灌入,「但這隻是權宜之計,必須拿到毒藥的原始配方。」
「可是,白鬱金不可能將配方給我們,就算我們偷來了,也需要很長時間去做解藥的研發。」秦沐神色沉重。
「未必。」趙老突然看向夢安然,「你還記得《青囊經》裡記載的『以毒攻毒』嗎?」
夢安然瞳孔微縮,「您是說……」
「既然戒斷反應是因為突然停藥引起的,那麼……」趙老意味深長地看向陸衡,「如果能找到相同成分的藥劑,逐步減少劑量,或許還有一線生機。」
房間內驟然安靜。
陸衡站在窗前,指間夾著的煙已經燃到盡頭。他聽著眾人的討論,突然將煙頭摁滅在窗台上:「我去拿配方。」
「你瘋了?」夢安然猛地扭頭瞪過去,「白鬱金的實驗室現在就是龍潭虎穴!」
「傻妹妹,隻要錢到位,危險的事情自會有人替我去做。」陸衡稜角分明的臉上綳不出一絲表情,眼神裡卻莫名流露出幾分哀傷,被夢安然迅速捕捉到了。
她不容置喙道:「不行!白鬱金又不是蠢,哪兒有那麼容易讓你取到配方?想進入她的實驗室,接觸到配方,隻有一個辦法——以身入局。」
她知道陸衡想到的也是這唯一的辦法,所以無論說什麼她都不會同意。
陸衡眸色漸冷:「你也管得上我的行程了?」
夢安然毫不退讓地瞪著他:「你要是敢去,我就敢把你地下室炸了。」
兩人僵持不下之際,守在外面的張韜突然抱著個不鏽鋼的盒子沖了進來。
「大小姐,您快看看這個!」
夢安然轉過頭來,他忙不疊地打開了盒子,泡沫棉裡卡著兩支安瓿瓶。
綠色的液體透過澄澈的玻璃,在燈光下泛起詭異的色彩。
「有人用無人機送來的,已經在追蹤無人機的返航路線了。」
夢安然眉心緊皺,其他人也圍了過去,盯著那兩小瓶藥劑沉默了許久,誰都沒有動手取出來。
不明來路的東西太過危險,他們無法確認這到底是能緩解陸逸病症的解藥,還是讓他一命嗚呼的毒藥。
「你猜為什麼會有兩瓶。」陸衡冷不丁地開口。
夢安然瞳孔猛然一顫,隨即眉心皺得發疼,「這是讓我們試藥……」
空氣猶如凝固了一般,沉重的氣氛縈繞在房中。
忽然,手機鈴聲猶如尖刀劃破冰面,在沉默的空間中毫不停歇,莫名透出幾分詭異。
「安然,是你的電話。」秦沐循著聲音,拿起床頭櫃上的手機遞了過去。
一串未知號碼,夢安然掃過號碼,確認自己沒有見過這串數字。
猶豫片刻後,她在眾人凝重的目光下,接通電話,點開了免提。
「喂。」她聲音淡淡,藏滿了謹慎。
「安然,好久不見了。」
白鬱金摻著笑的聲音穿過聽筒的瞬間,眾人汗毛直立。夢安然呼吸陡然加快,努力穩住心神問道:「白女士,有何貴幹?」
「沒猜錯的話,陸逸應該已經發病了吧?」白鬱金直入正題,「這裡有兩瓶藥劑,隻要注入他體內,他就會停止抽搐恢復平穩。」
「我憑什麼要相信你?」
「我才無所謂你信不信我。」白鬱金突然癲狂地笑了幾聲,嗓音如毒蛇吐信般可怕:「我要你親手把藥劑注射進陸逸的身體。除非,你想看著他死。」