春去秋來。

　　轉眼間，小霍嬌四個月了，已經能發出呀呀的聲音。

　　傍晚，霍紹霆接了兩個孩子回家。

　　小霍西一下車，就朝著別墅裡面跑。

　　她要去看妹妹。

　　崇光就穩重很多，他跟在霍西後面，一起進去。

　　霍紹霆關上車門。

　　他煙沒有戒掉，但在家裡一般不抽，所以這會兒倚在車門上點了一根香煙，緩緩地抽完……

　　再進去，他脫了外套問傭人：「太太在樓上？」

　　傭人抿著嘴兒笑：「嗯！霍西小姐跟兩位小少爺也在樓上呢，熱熱鬧鬧的。」

　　霍紹霆拾階而上。

　　嬰兒室門口。

　　崇光帶著霍允思，在門口站崗，兩張小臉緋紅緋紅的。

　　霍紹霆笑笑：「怎麼了這是，跟兩個小衛兵一樣。」

　　霍允思奶聲奶氣的：「妹妹在吃飯飯！姐姐不讓進去！」

　　霍紹霆聽了好笑。

　　他輕輕摸了摸傻兒子的頭，溫柔地對崇光說：「你帶他下樓吃點兒東西，以後霍西的話不用全聽。」

　　崇光臉蛋更紅了，把霍允思帶走。

　　霍紹霆轉身，很有腔調地敲了下門：「霍太太，我能進來嗎？」

　　半晌，小霍西過來開門。

　　她站在門口，白白嫩嫩的小臉蛋揚著，一頭茶色捲毛特別神氣。

　　「我代表溫蔓女士，允許您的進入。」

　　霍紹霆低笑：「我的榮幸霍小姐。」

　　說完，他把霍小姐抱了起來，順手關上門。

　　溫蔓正在喂小霍嬌。

　　聽見他們說話好氣又好笑，霍紹霆抱著霍西坐在她身邊，面孔擱在她薄肩上，很溫柔地問：「是你讓霍西請那兩個站在門口的？」

　　「不是！」溫蔓聲音輕顫。

　　她忍不住側頭看他。

　　霍紹霆脫了外套，穿了白襯衫跟黑色西褲，衣冠楚楚又俊美。

　　偏偏他挺無賴地貼著她。

　　他的面孔，離她那樣近。

　　溫蔓不爭氣地臉熱，霍紹霆還故意說：「臉這麼燙，想哪兒了？」

　　溫蔓責備看他一眼。

　　霍西都還在呢，他就明目張膽地跟她調情，現在的小孩子什麼不懂？

　　這樣微妙的氣氛，他卻像是感覺不到。

　　輕輕摸摸小嬰兒的腦袋，低聲問：「弄得你疼不疼？」

　　「不疼！你快出去。」

　　溫蔓伸手推他，霍紹霆不動，隻是抿著好看的薄唇笑。

　　小霍西靠在他懷裡打了個呵欠。

　　——爸爸真喜歡媽媽啊！

　　她鬧著要下樓，霍紹霆輕拍她小屁股：「崇光他們在吃東西，你也去吃點兒。」

　　小霍西跑得飛快。

　　等人離開了，霍紹霆才款款走到門口，把門反鎖上。

　　溫蔓喂完了小霍嬌。

　　四個月大的小嬰兒，吃飽喝足，小臉粉粉嫩嫩安靜地睡著。

　　溫蔓顧不得自己，輕手輕腳地把小傢夥放在嬰兒床上，又彎腰溫柔地注視她……

　　霍紹霆回頭時，就見著這麼一幕。

　　他不動聲色走回來，從後頭摟住她纖細的腰身，大掌撫弄片刻低笑：「跟以前一樣細細的。」

　　他不老實，又摸到別處。

　　溫蔓哀叫出聲，她扣住他的手，咬唇低語：「你做什麼？」

　　「想親你！」

　　「霍太太給不給？」

　　他嘴上客氣，行動上卻是迅速的，正好她喂完孩子又是衣衫不整的樣子，行事很方便，不消多時溫蔓已經被他帶回沙發那兒，坐進他的懷裡。

　　霍紹霆正是男人最好的年紀。

　　成熟俊美，此時又是一身正裝，多了幾分禁慾。

　　相比他，溫蔓很不成樣子。

　　她手忙腳亂，想拉攏身上的衣裳，但又被男人輕輕扯開……

　　霍紹霆指尖輕碰。

　　她不禁咬住唇，他很輕地笑了一下。

　　後面就有些情不自禁了，溫蔓最恨他在孩子在家裡時，行這事兒……不能……不能留在夜晚嗎？

　　霍紹霆細細密密地親吻她。

　　他的嗓音沙啞得像是含了口熱沙子：「等不了了！溫蔓，我想了你一整天了！……你算算，自從有了霍嬌這個小東西以後，我們真正才有幾次，每次弄到一半她就哭起來！」

　　說到這裡，男人就有些怨懟，更兇狠了。

　　溫蔓隻得趴在他肩上，輕輕咬住。

　　霍紹霆又說了好些吃醋的話。

　　受不住之際，溫蔓不禁哄他，聲音斷斷續續、支離破碎：「不管幾個孩子，我最愛的還是你，我的丈夫霍紹霆……」

　　霍紹霆腦子熱熱的。

　　他低頭輕咬她鼻尖：「就會哄我！」

　　但是好聽的話，有誰不愛聽，男人也是一樣的。

　　他總歸情熱，情不自禁地催促她：「叫我紹霆！溫蔓，叫我紹霆！」

　　「紹霆！紹霆！」

　　……

　　一切平靜，他伏在她汗津津的頸側，低低啞啞地說：「我喜歡你叫我紹霆，每次這樣叫我，我就忍不住。」

　　溫蔓酡紅著臉。

　　霍紹霆看了情動，不禁親吻她又想弄。

　　小嬰兒哭了起來。

　　他正想不管不顧，溫蔓輕推他，帶著哭音：「應該是尿褲子了！紹霆你去看看！」

　　霍紹霆正在興頭上。

　　他艱難地吐出一口氣：為什麼生這麼多？

　　終歸不捨得溫蔓著急，當爸爸的洗了手，認命地給小傢夥換小褲子。

　　他雖嘴上抱怨，但是給小霍嬌換尿褲時，眉眼都是溫柔。

　　動作更是仔細。

　　大掌托著小嬰兒的小屁股，放在乾淨的上面。

　　那小褲子印著粉粉的小花，是霍紹霆帶著霍西開車，單獨去超市買的。

　　溫蔓輕攏好衣服，靜靜凝視他。

　　如今的霍紹霆，實在是個好丈夫。

　　大概是她的目光太專註，霍紹霆擡了眼，四目相對，溫蔓有些不好意思地別過臉……他輕輕笑了一聲。

　　「溫總也有不好意思的時候！？」

　　溫蔓方才愛他，現在又覺得他可惡。

　　霍紹霆給小霍嬌穿上小褲子，卻也沒有繼續纏著溫蔓，而是把小嬰兒抱了起來，放在懷裡輕輕地哄，跟她說話。

　　小霍嬌逗得開心，咧開嘴巴，兩條小腿踢得歡快。

　　霍紹霆親親她。

　　他喃喃地說：「一股奶味兒，很好聞。」

　　溫蔓不禁也過去，逗弄小孩子，倒也很美。

　　氣氛柔軟，適合說些夫妻間的體已話。

　　霍紹霆逗著孩子，跟溫蔓說：「上午我見過舅舅的主治醫生了，情況有些複雜。」

　　溫蔓心一緊，連忙問：「有治癒的可能嗎？」

　　「不好說！一半吧！」

　　霍紹霆說完，注視著妻子紅了眼睛，不禁騰出一手輕拍她：「別哭！我再想想辦法！」

　　溫蔓輕嗯一聲。

　　她靠在他肩頭，沒有說話。

　　半晌，霍紹霆忽然開口：「如果真有那麼一天，事情到了不可挽回的地步，我會告訴明珠的。」

　　他了解自己的妹妹。

　　嘴狠心不狠。

　　她確實也是打算跟陸謙斷了的，但若是陸謙沒有了生存機會，他想明珠會想見最後一面的，或者是陪著度過最後一段時光。

　　正是因為了解，所以霍紹霆不想她的人生留下遺憾。

　　但是現在，為時太早。

　　溫蔓心情頗有些沉重，次日便抽空去看陸謙，不巧得很陸謙去檢查了，她又有其他事情就先離開了。

　　柳秘書送她離開。

　　他自己又屁顛屁顛地趕到檢查中心，想著去接陸謙。

　　到了b超市門口。

　　他是看見陸謙了，但是同時還有一個人，就是明珠。

　　應該說，是兩個人。

　　明珠懷孕了，肚子隆起的樣子，看著有五六個月了。

　　她產檢，跟陸謙不期而遇。

　　昔日愛人四目相對，陸謙注視著她的肚子，啞聲開口：「有五個月了吧？」

　　明珠紅了眼睛。

　　她看著陸謙一身病服。

　　仍是很瘦，面孔蒼白，怎麼他的病還沒有好麼？

　　陸謙順著她的目光，看看自己身上的衣服，自嘲：「前陣兒應酬喝多了，住了一周了。你……」

　　柳秘書上前，含笑說：「這裡人多，要不找個清凈的地方說話吧！」

　　陸謙看著明珠。

　　明珠不傻，他的反應說明他早知道她懷孕。

　　但4個月過去，他隻字不提。

　　他沒有挽回他們的婚姻，他爽快地簽了字，或許他也覺得不適合吧。

　　既然他都能想通，那麼她也沒有什麼好留戀的。

　　明珠微微一笑：「好！」

　　這家醫院很高端，樓下就有咖啡廳。

　　他們坐下喝咖啡，實際也是喝白開水，柳秘書識趣地坐到另外一桌。

　　明珠盤著杯子。

　　她輕聲問：「你早知道了，是不是？」

　　陸謙沒有否認。

　　他嗯了一聲：「上次在醫院時，就知道了。」

　　「所以你去公寓看我，因為這個孩子？」

　　……

　　陸謙靜靜看她。

　　她懷孕五個月，肚子大了許多，但是人不見胖。

　　可見，過得並不好。

　　他有些心疼，可是如今他連一句安慰的話也不敢多說，他的病情很複雜，能不能挺過這一關真的很難說。

　　若是挺不過去。

　　他希望明珠能放下……放下他們這段感情，重新開始。

　　他甚至有想過。

　　是不是這個孩子不來，她以後會生活得輕鬆一些，但是最後他還是自私地選擇沉默，因為這是他們兩個的孩子。

　　以後，爍爍也有骨皿相連的人。

　　陸謙這樣乾脆，明珠覺得自己再沒有不能放下的，她微微仰起頭才止住要掉不掉的眼淚，她輕聲說：「陸先生放心，我不會要你負責的，這個孩子我自己養……」

　　她說完，自己也覺得沒有意思。

　　人家也沒有要負責的意思啊。

　　她總歸不是以前了，很有風度地又關心他一句：「以後少喝點兒酒，煙也少抽，你這個年紀了要養生。」

　　若在過去，他定是不服氣的。

　　可是現在陸謙卻點頭：「是啊！是得養生！」

　　他目光深深。

　　明珠再也呆不下去，她拿起桌上的包，低聲說了聲抱歉就要離開……柳秘書看他們談得不開心，才想攔著。

　　陸謙輕聲道：「讓她走吧！」

　　他想，明珠現在不想讓人看見她的狼狽，她一定是想找個樹洞藏起來，好好地哭一場。

　　這些年過去，她其實還是個脆弱的小姑娘。

　　可是他，早不是過去的陸先生了。

　　……

　　明珠出了醫院。

　　她連b超都沒有做，上了車也是魂不守舍的。

　　司機送她，她也答非所問。

　　最後她喃喃地說：「送我去廣元路。」

　　司機對那一帶是熟悉的，那兒嘛，很多有錢人養了小情兒在那兒，那邊的小公館可是別緻又有情調的。

　　路上，他為討明珠喜歡，說了好些上流社會的趣聞。

　　明珠輕輕別著臉。

　　「你信嗎，我曾經也被人養在那兒半年。」

　　司機乾笑出聲：「這哪能呢！在b市這個地方，有哪個敢不要命的……」

　　說到這裡，他住了嘴。

　　他想起一個人。

　　陸謙，陸先生……

　　是了，陸謙當年是有這個能力的，神不知鬼不覺的。

　　司機氣憤。

　　明珠有些恍惚：「我想再去看一看。」

　　車子開了半個小時，緩緩停下，明珠讓司機下午來接。

　　她從包裡找了半天，找到鑰匙。

　　原來，她一直放著。

　　原來，她一直沒有能把陸謙放下。

　　原來，她一直沒有走出來。

　　明珠打開門，瞬間，聞到裡面祖瑪瓏的藍風鈴的香水味，那是她最愛的味道，想不到這裡還有。

　　怎麼，陸謙還來嗎？

　　裡面整整齊齊的，桌上還放著一盤水果，帶著露水。

　　這裡是有人住的。

　　明珠走到廚房，打開冰箱的門，裡面的牛奶跟零食也都是她愛吃的。

　　她人不在，主人卻時時備著。

　　她不禁濕了眼眶。

　　為什麼！陸謙為什麼還要這樣！明明分開了，明明是他對不住她，明明他那樣乾脆地簽了字，為什麼還要又作出這樣深情款款的樣子來！

　　為什麼，他又搬到這裡住。

　　她忽然感覺到窒息。

　　她一分一秒，都呆不下去。

　　明珠驀地打開門，想逃離出去，就像是逃離這段讓她痛苦的感情。

　　陸謙站在門口。

　　他換了便服。

　　仍是他愛的深色系，仍是好看，隻是清減許多。

　　他靜靜凝視她，也看著她眼角的淚水。

　　「明珠你還愛我，是嗎？」

　　明珠顫著唇看他，她不敢讓自己太激動，她扶著肚子慢慢地靠在牆壁上，良久她才低喃：「說這些還有什麼意思！」

　　她是愛他，但更恨他！

　　陸謙把門關上。

　　他彎腰換上拖鞋，也拿了一雙給她，當時他是蹲著的。

　　姿態說不出的卑微。

　　明珠沒肯動腳。

　　他輕聲說：「留下吃個飯吧！我來做！」

　　明珠不願意：「我要回家了！」

　　陸謙輕擡起她的腳，聲音溫柔低啞：「司機回去了，這裡輕易打不到車，再說我也不放心！吃了飯我送你回去。」