福伯點點頭，滿臉苦笑。

　　高天龍聞言，蒼老的臉上布滿憂色：「唉……長安城的權貴尚且爭搶至此，那些尋常百姓家，想吃上一口綠葉子，豈不是難如登天？」

　　「人若長久不食青蔬，身體怕是要垮的，這漫長的寒冬，何時是個頭啊……」

　　高天龍感嘆了一聲，放下了手中的筷子。

　　這話題一下就沉重了。

　　高峰點點頭，滿目憂愁的應道，「如陽兒先前所說，今年怕真是小冰河時期到來的前兆，即便不是，寒冬早至，酷寒漫長，影響又豈止柴炭一項？田畝減產，蔬果凋零的影響也絕不能小覷！」

　　「這也幸虧陽兒搞出了蜂窩煤，遏制了柴炭，而我大乾產糧多在江南一帶，那裡氣候尚可，又有渭河、大通河漕運維繫，一路送至長安，長安糧價總算未起大波瀾，此乃不幸中的萬幸！」

　　「隻是鮮蔬瓜果，那就沒辦法了，蔬果運輸，半路上就得爛，縱使運來也早已蔫敗不堪，而且長途運輸，尤其是荔枝等瓜果，運力極為恐怖，再加上今年冷的厲害，大雪封路，僅存的那點耐寒菜蔬，價格豈能不暴漲？」

　　「民生……何其艱難！」

　　伴隨著高峰的這一番話，屋內的氣氛極為沉重。

　　上官婉兒垂眸，纖長的睫毛在眼下投下一小片陰影，顯然為民生疾苦而感傷。

　　眾人齊齊沉默。

　　楚青鸞也收斂了笑容，深刻意識到了高陽所說的那句話，興，百姓苦，亡，百姓苦。

　　百姓，何其不易？

　　物價暴漲，百姓連點蔬菜都吃不起！

　　但正當她內心感慨的時候，忽然餘光一瞥，隻見高陽眼神閃爍，一雙眼睛賊亮。

　　「夫君，大家皆在憂心民生維艱，蔬果騰貴，你為何……卻如此興奮？！」

　　楚青鸞懵了。

　　高陽眼中的賊光，幾乎要爆射出來了！

　　這完全格格不入啊！

　　高陽目光如電，掃過眾人，一拍桌子的道，

　　「潑天的富貴！這是潑天的富貴送上門來了啊！」

　　此言一出，石破天驚，就像一顆滾燙的炭塊掉進了冰水裡，滋滋的冒起了煙。

　　房間內，那原本為民生艱難而瀰漫的沉重，瞬間「滋啦」作響，蒸汽瀰漫！

　　「潑…潑天的富貴？」

　　高長文嘴巴張的能塞進一個雞蛋，筷子上的羊肉掉回碗裡，濺起幾點油星。

　　他完全懵了，滿腦子都是青菜、寒冬、百姓吃不起，長安權貴瘋搶，這和潑天富貴有什麼關係？

　　但一瞧是高陽。

　　他那雙眼睛也瞬間賊亮！

　　兄長奸詐如狐，黑心如豺，收割如虎，他既說潑天富貴，那又豈能有假？

　　高峰眉頭都快擰成了疙瘩，出聲道，「陽兒，此話何意？這百姓食不果腹，蔬果騰貴如金，何來的潑天富貴？」

　　高天龍深深看了一眼高陽，渾濁的老眼也銳利起來，似是瞧出來了什麼的道：「陽兒，莫非…你有解決這菜蔬瓜果匱乏之道？」

　　此言一出。

　　楚青鸞和上官婉兒全都傻眼了，有些吃驚。

　　他們齊齊看向滿臉興奮的高陽，目光驚疑不定。

　　漫長寒冬，天氣極寒，蔬菜瓜果大半都被凍死，這乃是天意，如何逆轉？

　　但若逆轉不了，何來什麼潑天富貴？

　　高陽迎著眾人不解的眼神，並未第一時間出聲解釋，臉上是壓抑不住的興奮。

　　他繞過桌子，走到窗邊，指著窗外被寒風捲起的漫天雪沫，「父親、祖父、諸位，你們隻看到了天寒地凍，萬物凋零，百姓受苦！」

　　「但在我眼中，卻完全不同！」

　　「我看到的，是一片巨大的、空白的，正等著填補的市場，是長安城無數權貴富戶手裡有錢，卻無處可買的焦急，是這寒冬裡，若能打破季節束縛，堪稱壟斷的暴利！」

　　「壟斷？」

　　高長文下意識地重複，身子挺的筆直，就連呼吸都隱隱急促起來。

　　兄長這小詞用的，怕是其中利潤極大啊！

　　「不錯，壟斷！」

　　高陽聲音斬釘截鐵，，帶著一種掌控全局的自信「寒冬讓蔬菜絕跡，讓價格飛漲，這是天災，更是天賜良機！」

　　「別人做不到的事，我們若能做成，那這漫天風雪，就是給我們下的一場黃金雨！」

　　「可高陽，這如何做成？」上官婉兒蹙眉，越發不解，「天冷乃是老天爺的意志，難道你還能讓老天爺改變天象，暖和起來？」

　　這兜兜轉轉，還是回到了最根本的問題。

　　高陽一笑，唇角勾起，「怎麼不行呢？」

　　轟！

　　此言一出。

　　眾人皆是傻了。

　　哪怕極為相信高陽，妄圖跟著高陽背後發財，好去青樓幫扶一下那些可憐女子的高長文，也不由得有些懷疑人生，他猛地看向了高陽桌上的酒杯。

　　他滿臉悲憤的道，「草！」

　　「府內自己釀的酒，誰特麼灌水了？給我兄長喝假酒了？」

　　啪！

　　高陽一臉黑線，直接一巴掌呼了過去。

　　他沒好氣的道，「我說的不是讓老天爺換了，而是模擬一個植物生長最喜歡的環境！」

　　模擬環境？

　　眾人聞言，齊齊皺眉。

　　這簡直是大眼瞪小眼。

　　高陽望著眾人，耐心的解釋道，「蔬菜瓜果生長最本質的東西是什麼？是季節嗎？不是！是適宜的溫度，光照，水！」

　　「眼下天寒地凍，將大半蔬菜瓜果全都凍死了，以至萬物凋零，說白了，就是太冷！既然老天爺不給這環境，那我們就在地上自己再造一片小天地，不就行了？」

　　轟！

　　高陽這話一出。

　　上官婉兒和楚青鸞美眸瞬間睜大，滿是震驚與不可思議。

　　高天龍也拳心微攥，內心激蕩。

　　高陽這話，乍一聽十分大膽，像是無稽之談，天方夜譚，但細思之下，卻如一道驚雷劈開了混沌！

　　蔬菜瓜果冬季凍死，是季節一到，命該如此嗎？

　　並非！

　　究其根本，是環境，是天太冷所緻！

　　那麼，如果能人為創造一個溫暖如春的小環境……這個念頭，簡直顛覆了他們對天時農事的認知！

　　高天龍內心隱隱有些激動，他知道高陽的性子，凡事若心中沒有十足的把握，絕不會說出來！

　　「陽兒，你……你已有了這再造一方天地，催生新鮮果蔬的法子？」高天龍壓下內心的激動，出聲問道。

　　刷刷刷！

　　瞬間，所有目光如同實質般聚焦在高陽身上。

　　高陽迎著眾人灼熱的目光，看向窗外飛雪，自信的笑著道，「自然，此法名為——溫室大棚！」