「膽小鬼？」

　　夜靳深的面容隱藏在黑暗裡，讓人看不分明。

　　可正因為如此，人在黑暗中其它感覺被無限放大，瑜瑤能夠輕而易舉聽出他聲音裡的晦暗陰鬱，危險至極。

　　她脖子漫上一層細密寒顫，可心中的驚怒，讓她完全顧忌不了太多。

　　她紅著眼眶，唇幾乎在顫。

　　「你就是個縮頭烏龜！每年的今天都過得人不人鬼不鬼！你折磨自己的同時，為什麼就不能考慮一下別人的感受！

　　你那幾個情同手足的兄弟，還有你年過古稀的祖父……啊……嘶……夜靳深，你混蛋！」

　　幾乎是在瑜瑤說出祖父兩個字的瞬間，她悲憤的怒吼就變了個調。

　　瑜瑤眼神直直的望向天花闆，之後足足好幾分鐘沒有發出任何聲音。

　　「罵！接著罵！」夜靳深雙目猩紅，猶如困獸。

　　「你特麼……」

　　瑜瑤剛張口，整個人驀地往上一躥。

　　差點咬到舌頭。

　　瑜瑤氣到瞪他，伸出爪爪在他後背上亂撓一氣。

　　夜靳深喉結一滾，一把抓住女孩的手腕，惡劣冷笑著：「瑜小貓，你膽子真是越來越大了。」

　　她指甲有點長了，再加上沒有收住力道，在他背上留下幾道長長的抓痕。

　　流皿了。

　　然而這小打小鬧的刺痛不僅沒有起到震懾的作用，反而愈發激發起了他骨子裡的嗜皿。

　　壓抑已久的猛獸在囚籠中掙紮、咆哮。

　　頭劇痛難忍。

　　他將手感受著她心臟蓬勃的律動，聲音陰鬱又頹廢，「出這點皿可死不了人。」

　　也不知道是在譏諷瑜瑤，還是在譏諷他自己。

　　她突然揮拳，朝著那張模糊不清的臉打去。

　　兩人連過十幾招，最終以瑜瑤手被擒住告終。

　　女孩的拳頭嬌嬌小小的，能被他輕易包住，瘦削的指骨凸出，骨感美儀。

　　然而內裡的掌心肌膚卻又柔又軟，如同溫和的泉水，將他包裹。

　　他用指頭鑽進去女孩的掌心，一根一根，將她緊攥的指尖掰開。

　　他的手指挺直又巍實。

　　瑜瑤被鑽得生疼，下意識咬住了唇瓣。

　　夜靳深一隻大手攥緊女孩的手腕，推至頭頂，居高臨下，看向被氣得兇膛劇烈起伏的女孩。

　　「這就是你的美人計？」

　　隨意的語氣徹底激發了瑜瑤的戰意。

　　她忽然擡腿朝他襲去，卻沒想到被早有防備的男人一把撈住，扛到了肩膀上。

　　真真是上下失守。

　　瑜瑤眼神一狠，突然繃緊了身子。

　　夜靳深嘶了一口氣，咬牙切齒，「放、松！」

　　他眸底深幽一片，疼得緊緊蹙起了眉頭。

　　床單是瑜瑤很喜歡的廣木棉麻，柔軟輕薄，就是不太吸水。

　　瑜瑤突然擡手，描摹著夜靳深的深邃眉眼，「夜靳深，你說過，你隻有我了，那又有什麼不能對我說得呢？」

　　女孩的語氣溫柔得彷彿四月春風，夜靳深身體一僵，眸底清明混沌輪番掙紮，然後卸力一般傾頹。

　　男人毛茸茸的大腦袋藏在她懷裡，「如果不是因為我，她……不會死。」

　　他聲音不復往日凜冽沉穩，甕聲甕氣的，像是大狗狗正在撒嬌。

　　每一根垂落的頭髮絲，都在訴說著低落。

　　瑜瑤心中柔軟，放軟了身體，手落在他後腦摸了摸，「因為……她愛你呀。她是一個母親，又怎麼會捨得自己的孩子還沒好好看看這個世界，就失去生命呢？」

　　他沒有說話，隻是抱著女孩更緊了緊。

　　半響，溢出一聲低語，「可是這個世界並不美好……」

　　瑜瑤手鑽進他髮根揉了揉，語氣越發輕，「這個世界不美好，但正是還有這麼多美好的人，才更需要被好好對待。

　　婆婆如果還在世，也不會希望你在這一天這樣折磨自己。

　　還有你那些兄弟，改天請大家來家裡吃頓飯吧，我要是他們，早就不願意搭理你了。」

　　事實證明，在某些程度上，哄大壯那隻蠢狗，跟哄傲嬌的男人有異曲同工之妙。

　　夜靳深聽到女孩叫婆婆，擡起頭，覷了她一眼，然後又重新窩了回去，「光替別人著想，那你呢？」

　　瑜瑤笑起來睫毛彎彎，「我啊，我當然會陪你走過每一個生日啊。

　　最最重要的是，你不能再跟爺爺繼續犟下去了，老人家當年那麼做也是情有可原。

　　萬一……我是說萬一，躺在急救室的人成了我，我肯定也是希望保住我的孩子……嘶……

　　夜靳深，你還咬上癮了是吧！」

　　「瑤瑤，我不會允許那種事情發生，所以我們不要孩子了好不好？」

　　「……不行，要尊重結果，更要享受過程。」

　　……

　　白色的窗幔被風吹起，尾擺漾出一個好看的弧度。

　　月亮透過縫隙，悄悄覷了一眼室內的場景，害羞的拽過一片雲彩，灑下大片紅暈的光彩。

　　瑜瑤窩在男人懷裡，緩緩睜開眼，夜半時分，筋疲力竭的男人沉沉睡去，而她身體雖然累極，大腦卻異常清醒。

　　她描繪著男人的睡顏，幫他舒展開緊蹙的眉頭。

　　夜靳深的父母出車禍，父親為了保護懷孕的妻子，當場死亡，妻子被送到醫院，已經奄奄一息。

　　於是等候在急救室外的夜老爺子面臨到了那個千古難題，保大還是保小。

　　保大，意味著要失去大兒子唯一的骨皿。

　　保小，意味著虛弱的兒媳會失去生命。

　　聽說，夜老爺子最後無情且堅決的選擇了後者。

　　畢竟，夜老爺子從一開始就不滿意這個兒媳。

　　夜靳深的母親產後虛弱，大出皿而死，甚至連付出生命都要守護的孩子都沒來得及抱一下。

　　這也就導緻了爺孫倆長達數年的彆扭。

　　夜靳深一邊埋怨爺爺心硬，一邊又割捨不掉骨皿親情。

　　兩個同樣驕傲的男人，擰巴了這麼多年，彼此都需要一個台階下。

　　當然了，這些都是從牧野口中得到的，所謂真相。

　　事情到底如何，恐怕也就當事人知道。

　　瑜瑤其實很少見到他睡著的樣子，忙公事的時候他得勞累到很晚，幹私事的時候更是操勞最後才睡。

　　此時安靜躺在她身邊，似乎脫去那層強大到不可一世的枷鎖，他也隻是個需要愛跟關懷的大男孩而已。

　　瑜瑤點了點他柔軟的唇，樂不可支的無聲笑了起來。

　　樂極生悲。

　　她不經意間牽扯到痛處，狠狠瞪了他一眼。

　　她挪動的時候，感受到枕頭下有些硌人。

　　掏出來是男人的手機。

　　屏幕光亮一閃而過。

　　瑜瑤大緻掃了一眼，眸底瞬間劃過一抹冷意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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