楊亭進屋時，韋小葉正低頭看呈報，卻是楊亭昨日寫的。一般她並不會看，但昨日武安侯府行請期禮，商定大婚日子，她終歸要看看。

　　韋小葉見她行色匆匆，又是素麵朝天的樣子便笑道：「家裡就屬我每日起得遲，想不到你也開始學了我的樣兒。」

　　楊亭訕訕而笑，「昨兒有些失眠，貪睡了些。小葉姐身邊人多，也不需要我常在眼前伺候，我就放縱一日。」

　　她知道韋小葉不拘束尊卑之禮，尤其是她和王小花、艾草等同村老熟人。哪怕聽到她的話有三分嘲諷，也不多想。

　　韋小葉點點頭，收斂笑容道：「我記性不佳，前兩天小楊跟我提過，說是楊嬸子和你哥哥來京了。小楊說你哥哥不準備繼續舉業，這有點可惜吧？」

　　楊亭臉上微有些黯然，「小葉姐，若非他是我哥，其實我早想勸他放棄。他性子有些木訥，讀書雖然勤勉卻不得要領。」

　　「每次我想勸說，隻提了個頭，哥哥還沒什麼，我娘便哭嚎起來，讓我也難說。如今兄長幡然醒悟，不願意繼續浪費時間，其實也是好事，並不可惜。」

　　她見韋小葉認真在聽，便繼續說些掏心窩子的話，「我娘將我們兄妹拉扯大，自然是性子剛強的很，她將全家的希望都壓在兄長身上，說實在話，不僅苦的是她自己，哥哥也因怕她失望，性子越來越是軟弱。」

　　「隻是有些事情，不是勤勉就會有所成。如今這個境地，上不得下不得，他們便想來投奔我。奈何我又哪裡有本事幫得了他們？」

　　「我哥是個不成器的，我娘更是因從前的事不敢來煩小葉姐。我原想著哪日趁你心情好，看我面上給他安排個生計也就是了。」

　　韋小葉聽著聽著便笑了，「你這鬼丫頭，有什麼想法你就儘管說。好歹鄉裡鄉親的，講真我會駁你的臉？」

　　楊亭聞言臉上神情一松，「也不是，我覺得我娘性子有些左，且曬她幾日，讓她莫要以為我是能指望的，否則以後什麼事都來找我了。」

　　韋小葉意味深長的看了她一眼笑道：「你哥性子是文弱些，我覺得都是打小讀書，造成了身體太放鬆，腦子太緊張所緻。」

　　「我的意思，照其他鄉親的例，分他十畝田照料。乾乾農活，既強健身體，又可放空腦子緩緩。起碼有了一季收穫，和莊上的人也都廝混熟了。」

　　「到那時，也許他就有自己的主意，認清自己能做些什麼為生。比如說艾草，她知道自己沒有一技之長，當初不過幫我做些挑水劈柴的活。」

　　「她不算聰明，卻足夠踏實，不管是什麼事給她做，都會盡全力。如今小絹請她幫忙運營鋪子，雖沒出彩的地方，卻也因她的實誠，得了不少老主顧的信賴。」

　　「楊文比她有優勢，起碼識文斷字。不拘到莊學當個夫子，還是來侯府做個採辦管事，再不然陪著小楊讀書，照料照料他這個曾經的學生，那都好說。」

　　「隻是，在這之前，他得養養體力。不管以後去做什麼，不能像以前那樣手不能提，肩不能扛，那不真叫人笑話百無一用是書生了？」

　　楊亭聽的直樂，「小葉姐，其實我也是這麼想。哥哥明明生長在鄉村，卻是四體不勤，五穀不分，除了教蒙童勉強夠格，其他的實在做不來。」

　　「就是我娘心大，可能會有些抱怨。我這麼說，她少不得又嘮叨我。要是小葉姐的吩咐，她便不敢有任何不滿了。」

　　韋小葉送了她一記大白眼，「合著壞人我來做，你在你娘你哥面前當好人唄？行了，我就是『聖母命』，救這個養那個的還要有人背後嚼舌頭。」

　　楊亭知道她在開玩笑，還是忍不住面上微紅，「小葉姐宅心仁厚，顧體下情，自然隻有福報，哪有人敢背後褒貶？」

　　韋小葉笑道：「你少給我灌迷湯了，還宅心仁厚呢，宅在家裡久了，肉長比較厚倒是有的。」

　　楊亭聽她說的有趣，也跟著噗哧直樂。

　　兩人笑了陣，韋小葉才收了笑正色道：「你莫以為我真讓楊文種田。一來，他確實需要鍛煉下，起碼懂些稼穡之事，也不枉出身農籍的本色。」

　　「二來嘛，大司農方元安怕是這兩年都會住在莊上。他雖出身世家，卻關心農事，愛護百姓。楊文也在莊上，可謂是近水樓台，不懂農事可以請教他。」

　　「楊文的性子，我看也算單純老實，學些農事最適合不過。他要入了大司農的眼，將來在司農寺謀個差事，不是輕輕鬆鬆？」

　　楊亭聽得滿眼感激，眼角都有些濕了，想說什麼卻有些嗚咽。

　　韋小葉趕緊擺擺手，「你快收了神通吧，跟我別來這套。不過我提醒你，這事不要和你哥你娘說，省著他心存刻意，去接近大司農。」

　　「他雖然與別的世家子弟不同，但頭腦也很精明。若是被他看出楊文做作，那反而不美。明明能成的事，也沒機會了。順其自然便好。」

　　楊亭聽得發愣，轉念間也便明白了，趕緊連連點頭答應。

　　韋小葉見她懂了，這才笑道：「好了，叫你來就是說楊文的事。省著你又睡不安穩，白日裡沒精神替我管事。趕緊去睡個回籠覺吧。」

　　楊亭噗哧一笑，「小葉姐，另有件小事和你提一提。吳莊頭家的女兒吳夢，和孟津縣令的族侄訂了親。李縣令發來了喜帖，定的日子是臘月初五。」

　　韋小葉隨意的點點頭，「咱莊園就在孟津，李縣令的面子總要給的。你按常例備好禮單，她大婚之時我少不得也要親自去看看。」

　　楊亭忙笑著說，「小葉姐之前沒在府裡，我自作主張備下了。另外李瞳新得了一子，我打發小丫頭送了兩個小銀錁子。」

　　韋小葉想了想，「這事我還真不知道，那有些少了。回頭小孩百日，你再送個長命金鎖過去。李家父子主持京郊工業園，實在是辛苦，不能薄待。」

　　楊亭點頭稱是，「小葉姐，我記下了。」